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這個問題會在很多時候出現(xiàn)在楚離的心中，看著他的時候，看他在涼家極其冷漠的時候，看他給鳳鳳溫柔的梳頭發(fā)的時候，看他微笑著伸出手給自己糖果的時候。

有時楚離會產(chǎn)生這樣一種錯覺。

他親手將自己帶離那個地方，雖不知前方是荊棘還是羅馬，卻感覺像是一種沒有結(jié)果的救贖。

有時又會覺得，他是深淵，是一個可以將自己拉向更殘酷更冰冷更絕望的深淵，永不見天日，不入輪回的地獄。

楚離看著眼前背對著月光站著的涼城，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個問題，又在心里悄悄發(fā)了芽。

所以呢，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直到?jīng)龀强粗蹲〉某x又輕聲問了句“怎么了”，楚離才斷掉了思緒。

算了，天堂也好地獄也好，自己已經(jīng)義無反顧的跳進來了。

“好。”楚離點點頭，然后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屋子關上了門。

鳳鳳好像還在熟睡著，簾子里傳來了她均勻的呼吸聲，楚離剛要掀起簾子躺下，才發(fā)現(xiàn)身上涼城的斗篷還沒還給他。

于是楚離趕緊脫下斗篷，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拉開門。

院子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一地的潔白。

她看著涼城剛剛站過的地方，看了幾秒鐘，然后關上了門。

手中還捧著斗篷，她輕輕抬起手，將斗篷放在臉前，輕輕的把臉埋了進去。

柔軟舒服的質(zhì)感，還是那種好聞的薄荷香氣。

其實涼城身上的味道楚離也說不上來，是只有他特有的，不像那種充滿著香精的香水，也不是單純薄荷的味道，很清新，是很自然的一種香，帶著一股淡淡的茶香，還摻著略微甜甜的味道。

透著一種溫暖的感覺。

真矯情，味道怎么可能帶著溫度。

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之后，楚離把斗篷疊好放在椅子上，然后輕手輕腳的走向床邊，在鳳鳳的身邊躺了下來。

仍舊一宿無夢。

早上楚離早早的就醒了，雖然睡的也不是不實，但總像是心里在惦記著什么一樣。

一旁的鳳鳳還在熟睡，她將鳳鳳身上蓋著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又感覺這樣的舉動不像自己會做出來的，心里一陣別扭。

似乎是起太早了，天都還沒完全亮，唯安都還沒有起床，于是楚離向院子門口的奴仆要了溫水和洗頭發(fā)的花粉，簡單的梳洗了一下頭發(fā)。

光洗頭發(fā)就花了好久的時間，幸虧自己起的早，及腰的長發(fā)用洗臉巾擦了好久才干，楚離用原來的發(fā)帶將頭發(fā)全都束起，扎了個高馬尾。

原本的楚離是短發(fā)的，她對現(xiàn)在這個莫名出現(xiàn)的一頭長發(fā)很是不滿意，拖沓，不好收拾，浪費時間，娘們兒唧唧。

她梳完頭發(fā)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長的呼出一大口氣，莫名的就一陣火大，第一次在頭發(fā)上浪費了這么長時間。

真的是，女人可真麻煩，嘖嘖。

但好在，自己終于不用頂著一坨shi了。

她拿出了那把銀色短刀，這把刀她還一次都沒用過，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把上等的刃，而且看刀柄和刀鞘的做工，一定價值連城，否則花絕也不會平白無故讓她去偷一把刀。

細細盯著上下琢磨了一會兒，楚離便按照自己特有的習慣，將刀放在了袖口中，用帶子固定住刀鞘，反復拔出幾次之后，確定沒問題，便重新將刀插了回去。

這時唯安的敲門聲響起，有規(guī)律有禮貌的不大不小的三聲。

楚離剛要起身開門，床上的鳳鳳不知什么時候醒了，迷迷糊糊的鉆出簾子跑下床，跑在楚離前頭拉開了門。

今天是個陰天，風有些涼，楚離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的云像是快壓了下來，再看向外頭的時候，看見涼城也從房間走了出來。

今天的涼城不再是一身青衣了，而是穿著一身純黑色的長袍，衣服被腰間一條略寬的皮質(zhì)腰帶束著，頭發(fā)還像之前一樣，用發(fā)帶束起一半，剩下的披在肩上，只是青色的發(fā)帶換成了黑色。

這副裝扮將涼城的身影稱的修長，整個人看上去極為灑脫利落，將他身高和身材優(yōu)勢全都顯了出來。

本是陰天，光線不強，一身黑衣的涼城從遠處走來，黑色的發(fā)絲與黑色發(fā)帶在風中交織在一起，他微微皺著眉，踏著風，像一個不言不語的沉默戰(zhàn)士。

少了一絲平日里的隨和溫潤，多了絲清冷高傲。

嘖嘖，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楚離的目光而后被涼城腰間別著的一把細長的劍吸引了去。

是一把銀色的劍，但是看著似乎有些年頭了，劍柄上是一些花紋，整條劍細而長，有些過于女性化，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子該佩在身上的劍，但是掛在涼城的身上也絲毫不違和，反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涼城之前是不會佩劍的，今天怎的會帶在身邊？

涼城走了過來，還沒等走到楚離跟前兒，鳳鳳就跑了過去。

涼城蹲下身，抱了抱鳳鳳，但鳳鳳還是一臉的不開心，之前涼城已經(jīng)事先給她做好了心理工作，說哥哥和姐姐出門辦事，會很快回來，有唯安哥哥陪著，鳳鳳雖答應了，卻也一臉的不高興。

涼城哄了半天，鳳鳳才一臉不情愿的走到唯安身旁，傲嬌的抱著小胳膊站著。

“你會騎馬嗎？”涼城起身，走到楚離面前輕聲問了句。

“啊？”楚離眨了眨眼睛。

這，沒騎過，咱也不知道會不會啊。

還沒等楚離反應過來，涼城拍了拍手，奴仆從院外就牽進了一黑一棕的兩匹馬進來，牽到了他們面前。

棕色的馬明顯要比黑色的馬大一些，有著明亮光澤的毛發(fā)和健壯的軀體特別漂亮。

楚離回過頭，和馬對視了一下，然后兩匹馬鼻子同時吐了一口氣，因為楚離站的離馬還是挺近的，被這一下嚇了一跳。

“我的媽？？”楚離急忙退了兩步。

這一下涼城都沒經(jīng)過忍的過程，直接就笑出聲來，本來極力克制的唯安也失敗了，低著頭捂著嘴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聲。

“先前沒騎過的話，你就騎這匹黑馬吧，棕色的性子烈，怕你駕馭不了。”涼城笑了一會兒，然后清了清嗓子，牽過黑馬的韁繩遞給了楚離。

楚離默默白了一眼涼城，剛要伸手接，涼城的手又往回縮了縮。

“你到底會不會？”涼城看著楚離的眼睛。

“我沒騎過......”這話說的時候有點心虛，畢竟自己在自己的心目中還算是一個全能小能手，承認自己不會也小小的沮喪了一下。

“你先上馬，我看看。”涼城揚了揚下巴，示意楚離上馬。

楚離猶豫了一下，然后站到馬的側(cè)面看了看高度，便一手抓住了韁繩，右腳先踩上了腳蹬，左腿剛剛抬起，要從后面繞過去，可能是楚離拽了下韁繩的緣故，還沒等右腳踩穩(wěn)，馬突然就往前晃了兩步。

這時楚離是完全懸空的，馬動的時候楚離一下就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向后倒去。

不，不可能，絕對不會允許之前那樣的精彩場面再發(fā)生，楚離選手是高冷而又帥氣的。

楚離下意識就趕緊抓住了馬鞍，右腳還掛在腳蹬上，左腳搭在了馬背上，整個兒一蜘蛛俠姿勢掛在了馬的側(cè)面。

這個姿勢似乎也沒帥氣到哪兒去。

而剛剛楚離要摔下來的那一瞬間涼城向后筆直的退了一大步，那一大步被楚離的余光掃到，處境極其尷尬的楚離還不忘沖著涼城的方向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我是能砸死你咋的啊。

涼城看著掛在馬上上不去下不來的楚離，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然后轉(zhuǎn)頭示意唯安上去幫幫她，但是唯安拼命的在用眼神表示“饒了我吧”。

涼城又再次嘆了口氣，然后走到黑馬旁邊，一掌拖住了楚離的腰，將她舉到了馬上。

楚離這才順利的騎到了馬背上。

涼城牽著韁繩，簡單的教了幾個姿勢和口令，楚離學的很快，不大一會兒就能在院子里自己駕著馬走了。

確認沒什么問題之后，涼城便和楚離牽著馬往涼府的前庭走，唯安留在院子照看鳳鳳。

涼城從出院子之后，一直就沒有再說話，面無表情的牽著馬走在前面，楚離看著涼城修長的背影，心里也跟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就是這么奇怪，不用看表情，光是看背影，就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多消沉。

也許是天氣原因，也許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也許是出了這間院子之后，他們要去面對的那幫人。

一想到之前見涼家其他人的場面，楚離就覺得胸口一陣堵。

兩人走到前庭時，其他人似乎也已經(jīng)到了。

涼淵站在涼府的大門旁邊，身邊是楚離他們剛到良渚的時候去接的中年男子，看樣子應該是涼府的主管家，是涼淵身邊的人，兩個人不知在低頭貼耳交談些什么。

再一旁是一直叮囑著涼陌的涼言，涼家的祭禮女眷是不必前往的，涼言自是要留在府內(nèi)。

當他們發(fā)現(xiàn)走過來的涼城的時候，本來低聲交談的聲音瞬間消失，前庭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涼城視若無睹，他旁若無人的牽著馬直直的穿過庭院，然后走到了涼府的大門門前，走到?jīng)鰷Y的身邊，站定了腳步。

還沒等涼淵開口，涼言身邊的涼陌三兩步走了過來，有些憤恨的瞪著涼城。

“你還真有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