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毛躺在樓板上，盡管有些疲憊困乏但心神一直被肩膀上傳來的刺痛感占據著，久久難以入眠。有些時候想法與決定是一回事，執行和結果又是另一回事了，早上少毛還打算至少干個十天八天的，但到了晚上就決定明天不干了。因為疼痛睡不著所以少毛非常輕柔撫摸肩膀試圖緩解疼痛，但是卻發覺雙肩紅腫不說還有二處已經破皮了。肩膀破皮了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卻足以壓垮心中的堅持，少毛有些害怕地想：“再扛下去肩膀非得讓甘蔗磨爛了不可，不是不想干，而是實在不能再干了。”

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的少毛在心里給自己找個理由終于下定決心不干了，少毛心里如釋重負般輕松下來，暗自作了兩個決定才迷迷糊糊睡著了。天好像還沒亮男人就把少毛叫起來了，少毛爬下樓梯就看見東家還在旁邊的床上睡得正香著呢！少毛內心既有點遺憾又覺得有些歡喜，這與少毛昨晚臨睡前所作的第一個決定有關，假設起來后看到東家醒了那就立馬辭呈走人，如果東家沒醒那就去干活吃了早飯再說，所以現在少毛發現東家還在睡覺遺憾的是肩膀還要受苦，但歡喜的是可以最后再見小青一次耳邊紅。

男人少毛小青按照往常的順序朝小崗走去，少毛想等會就要走了，不知為何就按耐不住起了逗逗小青的心思，也許是潛意識里少毛不希望小青太快就忘了自己吧！

少毛還是先裝模作樣揉了會比昨晚睡前要好點但仍然很是疼痛的肩膀，過了一會兒如往常一般突然扭頭看向小青，卻僅見小青目光低垂看著地面，看來小青早有預備。

少毛又過了一會兒又忽然轉身看向小青，這次看見小青目光里好似有點關心然而更多的卻是驚訝，再過了一會兒少毛再猛然回首看向小青，發現小青的目光里除了有些驚訝之外亦增添了幾分疑惑。

一行三人爬到崗上，男人挖起甘蔗來，少毛與小青并排一起削著甘蔗葉，最后這次少毛光明正大地拿起甘蔗就看小青一眼，扔掉后正大光明地再看一眼，小青也同往常一樣般仿佛全無察覺。沒一會少毛就如愿地再看見小青的耳朵紅了，但少毛并沒有停下來，還是拿起甘蔗時看一眼，扔掉時又看一眼，直到小青有點嗔怒地將目光橫了過來感到有些膽怯的少毛這才罷休。

有些心虛的少毛連忙順勢就去捆綁甘蔗去了，等甘蔗捆得差不多了男人又開始扛了起來，少毛也扛起兩捆短的甘蔗忍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快步走下崗，將甘蔗往平臺一摔，轉身再走向崗時卻看到小青的有些遠的背影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少毛知道小青是跟在自己身后走下崗的，自己太過放肆的目光肯定惹她生氣了，走到崗上看到還有幾根甘蔗沒有削葉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看來很是生氣所以活都不想干了就走了，看著男人又扛著甘蔗走下崗，少毛迅速削了甘蔗葉將剩下的甘蔗一把就捆了起來，然后看著小青遠去的方向輕聲說:“等會我就走了，以后你都不會生氣了。”

接下來少毛抱著有些復雜的心態全然不顧肩上的疼痛扛起甘蔗快速地走了一趟又一趟，好像也沒多久就完成了早晨的任務。這些心態里有感激男人和婦人的幫助，有后悔最后沒給小青留個好印象，又有點愧對東家的聘請，也有些鄙視自己的嬌氣，可能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所以這一切的一切才使得少毛在最后一刻暴發了。

少毛甘蔗扛完后，收工準備回去時看到男人露出有些吃驚的神色，少毛主動開口道:“大叔！我要走了，真的是干不動了！謝謝你對我的照顧！”說完掀起肩上的衣領證明給男人看。

“嗯！是有點破皮了！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年輕剛干那會兒比你這還要嚴重些。”男人看了后點了點頭又有些善意提醒道：“這里到景洪還遠得很哪！”

“我打算走到墨江然后坐車到普洱，在那里應該可以找點采茶的事做，看看賺多少錢再說。”明白男人話里的流露出來的擔心于是少毛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普洱是著名的茶葉之鄉，對于普洱茶葉少毛亦是早有所聞，其實少毛也聽出來男人的話里還有另一重意思，只是破點皮又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但是少毛感覺自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所以只能裝著沒聽出來。“這樣的話倒也可以。”男人再次點點頭就不說話了。

接下來的路上少毛和男人都只是靜靜地走著，少毛覺得該說的都說了也不知道再說什么好了，男人也是沉默少言的性格，如非必要極少主動開口。

走進屋里，少毛就看見東家坐在桌邊等著兩人回來開飯，少毛心里想當初是眼巴巴盼著望著來，現在還不到三天卻只能灰溜溜走了，于是有點不好意思走向前小聲對東家說：“東家！我不想干了，實在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東家一點也不驚訝仿佛早有預料般呵呵笑著說：“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少毛有點羞赧地坐在一旁看著婦人從廚房出來將飯菜擺上桌，這時看到男人提著小膠壺倒出酒精準備兌水喝，少毛想起剛來時暗下的決定再次開口道：“東家！我讀過一點書，以后再買酒精時要小心仔細一點，千萬不要買工業酒精，那酒精喝得少傷害身體，喝多了真會死人的。”

東家還沒開口反倒是男人張嘴大咧咧說道：“沒事的，沒有的事，我都喝了這么久了，不也一點事都沒有嗎？”少毛看到男人搖著手一副根本就不相信的樣子，明知道自己所言不虛奈何無人相信，心有不甘再次急切反駁道：“真的，不騙你們！工業酒精里有甲醛喝多了真的會出大事的。”

東家沉吟著沒說話，男人哈哈大笑著一口喝掉面前碗中的純酒精，雙手一攤看著少毛說：“你看！我現在不就一點事都沒有嗎？”

少毛頹然坐著不再說話了，因為知道說的再多也是沒用，自己的心意到了就好，至于信不信就是東家的事了。男人給東家的碗里加上酒精后看著少毛似在詢問:“還敢不敢喝？”少毛點點頭，男人這才轉為有些高興地給少毛倒上再給自己的碗中也添上，然后又逐一注水后。東家端起碗大聲地說道：“來！喝酒！干！”少毛和男人也舉起碗遙相互敬后大家滿飲一口酒，這是三個男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互相敬酒，以往都是自己隨意喝的，少毛明白這一次東家敬的是送行酒，心里也微微有些傷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