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四點，俞郁從巨大的困意里掙脫，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感受下鼻子的恢復狀況，趿拉著拖鞋去浴室洗漱完出來。
按亮手機，俞郁看著白續發來的消息，還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清醒。
“一一，我……現在有點怕。”
“你怕什么？”
“你不覺得這個余非態度變化太快了嗎？”俞郁盤著腿，掰著手指細數，“先是翹課給我買藥，又問我要不要同行，接著想知道我的聯系方式，最后居然還透露出登堂入室的念頭！難道還不夠可怕嗎？！”
其實她十分樂意和余非接觸，但大約真的擔心余非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到時候空歡喜一場，于是糾結著不知該怎么回復白續。
“一一，你說，我這副身體不會背負著什么隱藏的狗血家庭倫理劇情吧？余非難道突然發現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故意讓我喜歡他，好來報復我和我媽？”
一一冷冷淡淡，“少看點電視。本來腦子就不靈光，現在更傻了——”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沒有！”
俞郁奇道，“那這個世界不行啊。青春疼痛小說里怎么能不涉及兩代人的恩怨呢？”
畢竟她在原先世界里看的言情小說里，斗毆，打胎，以及兩代人牽扯不清是常態。
“也不是。”一一頓了頓，語氣有些微妙，“男女主那邊還是這個路數。而你是女配，所以沒有這個待遇。”
“那我還得謝謝作者？”
“這倒是不用。”
心里的糾結淡化不少，俞郁點開對話框，發了答復過去。
［檸檬］:給吧，給吧。交朋友嘛，肯定要留個聯系方式。
沒想到白續回得很快，估計又是上課時間開小差。
［續續如生］:OK。那家庭地址呢？
［檸檬］:……這個嗎……
［續續如生］:他說可以幫你補習落下的學習內容。
［檸檬］:？？？
［續續如生］:怎么，你不需要？不會吧？你物理不是很垃圾？正好也是個相處機會。
俞郁看著滿屏幾乎要溢出的對她物理的嘲諷，猶豫三秒，甩了一個字過去，好。
按理說青春期男生貿貿然來找一個女生，那么那個女生的家長肯定會懷疑他們家白菜要被豬拱了，絕對啟動一級警戒。
但是寧云顯然是個另類，可能是受俞郁病情影響，她對于俞郁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情都抱有挺寬容的態度，只要不會傷害到俞郁就行。
要是她了解一個大學霸主動給俞郁補課，估計還會笑著留人家吃飯。
所以俞郁倒不擔心她媽媽阻攔，但余非是口嗨還是真會有實際行動，她摸不準。
感冒對心臟病人來說是大敵，醫生說她需要臥床靜養，所以寧云一口氣給她請了七天假。
一直到周五，俞郁才被允許下床大范圍活動，這期間，白續好心給她送來了老師批改完成的物理卷子。
等到周日，余非真發來消息約她去奶茶店學習時，語俞郁整個人是大寫的懵圈。
不是吧？真來？
在有些微醺，也就是醉的狀態下，俞郁被余非拐去了俞郁家就近的奶茶店。里面有隔間，雖然沒有門，但是會安拉簾，平常座無虛席。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還有空座。
大佬余非選了角落的位置。
畢竟第一次和男生單獨出來玩，俞郁有些尷尬地坐在他對面。
余非倒是很淡定，而且紳士，“你有什么想喝的嗎？”
“嗯，原味珍珠奶茶就行。”
余非點頭，去前臺點了飲料，拿著小票回來。
氣氛又陷入詭異，俞郁做好心里建設，摸出的自己那張慘不忍睹的試卷，雙手呈上去。
這張是上星期做的，昨天白續剛給她拿回來。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補習。
余非看著多選題全錯，四道大題全是紅色的卷面，在燈光下蒙上一層光亮的眼珠去瞧她，眼里滾動著五個大字，怎、么、會、這、樣。
懷著對老師教學水平的質疑，余非聽見自己有點干澀的聲音響起:“……上學期學的受力分析也不會了？”
“這個嗎，我也不想啊。”接受著來自物理大神的疑惑，她干巴巴地回答。
余大佬詳細分析了她的錯誤，翻出手機瀏覽幾分鐘，有了別的考量，“你先寫其他科作業，我去買點東西。”
“你去買什么？”
“核桃。”余非神情淡，話也簡潔，但吐出的兩個字，在俞郁聽起來“惡意滿滿”。
她心說我們什么時候熟成了這樣？你現在的身份不足以支撐起嘲諷我還不挨打的結局，望你周知。
夜幕降臨，俞郁完成了除物理外的所有作業，但是余非卻還是沒有回來。
手機的時間走到七點半。
她打開微信，給余非發消息。
［檸檬］你東西買好了嗎？怎么還沒回來？
［余非］買好了。臨時有事，你先走。
［檸檬］什么事？要不要幫忙？
［檸檬］人呢？余非？
［檸檬］你書包怎么辦？！喂！
幾條消息發過去，都石沉大海，俞郁難得有些焦躁，把卷子胡亂一塞，拽著兩個書包回家去了。
第二天，俞郁表示了自己對學習不可磨滅的感情，寧云半信半疑地同意她去上學。
重回教室的俞同學咬牙切齒，狠狠逼視著那個空位，怨氣都要凝成實質了。
這個人，把病號丟在奶茶店，自己不知道跑哪快活去了，消息也不回，太可惡了。
白續:“余非怎么你了？”
俞郁扭頭，眼睛里明晃晃擺著兩個問號。
“你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白續對著黑板訂正物理卷子，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這個姐妹。
“他昨天說要幫我補習。你也知道，對我來說，能給我補物理的都是好人，結果他中途鴿了我。”
“他還真約你去補習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鴿了老娘！”
白續“哦”了一聲，還是沒有什么表示。
俞郁晃著她的脖子，“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你居然……居然……”
“停。”白續做了個手勢，“我覺得余非跑的不無道理。就你那個物理水平，我和你那么多年交情都受不了，更何況人家。沒直接掐死你都是客氣。”
“……姐妹，人艱不拆。”她隨手又抽出一張紙捂住鼻子，“不過，余非怎么又沒來？”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白續點點桌子，“你們不是昨天剛見過？”
俞郁在心里對一一哭哭啼啼，“余非……他是不是在玩弄我的感情，說好的補習，他一早就沒了影兒，嚶嚶嚶。”
一一:“……可恨我弄不死你。”
仁和醫院。
余非坐在病床旁，一絲不茍地削著蘋果。
白音靠著床脊:“小非，你去上學吧。”
“不用，奶奶，你安心休息。”
“今天就出院吧，老婆子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什么大事。不想在醫院待。”
余非握水果刀的右手一頓，輕聲勸說:“奶奶，在醫院再住兩天吧。”
“我要出院。”她語調毫無起伏，卻無比篤定地重復一遍。
“……知道了，下午給你辦出院，行嗎？”
白音沒再說話，慢吞吞地躺下，閉上眼睛。
余非去衛生間清理手上的還在滲血傷口，他從來學不會用水果刀削皮，也不能保證蘋果皮接連不斷。
在衣服上擦干凈右手，他掏出手機，最后一條消息時間停在昨天晚上，是俞郁氣急敗壞地控訴。
思索兩下，他打開對話框，輸入了幾行字，隨后把手機丟回口袋。
幫白音辦完出院手續，余非應她的堅定要求，把人送回鄉下修養，晚自習開始才來了學校。
俞郁聽見他來的動靜，未給予一個眼神，自顧自把書包還給他，擺出拒絕交流的姿態。
余非心知惹到了她，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解釋，只能嘆氣一聲，也沒搭話。
八點的晚自習結束，俞郁手機一震。
［余非］:還是原來那個奶茶店，我等你。
切。俞郁冷哼，連放她鴿子的原因都不解釋，還記掛補課？補他大爺！
然而，當她邁進奶茶店之后，忍不住唾棄自己沒出息。
她愛吃甜食，喜歡甜味在舌尖上久久退散不去，便點了兩杯紅豆奶茶。
等俞郁咬著吸管，走到余非所在的桌子旁，看到他手邊一大袋疑似學習資料的東西，她一口奶茶沒吸上來，被嗆了下，捂著胸口不停咳嗽。
余非身形頎長，坐在明亮的空間里，一雙溫潤眼眸，氣質獨然。
但那些天殺的學習資料真的很破壞美感！！
“你去哪了？”他的指尖似乎都在抖，聲線有些暗啞。
俞郁一下子回過神來，飛快看了眼手表，剛剛在店外逗留一下，竟然已經超過約定的補課時間整整二十分鐘，她抬頭去看他，余非的頭忽然偏開在一邊，一雙眸子隱在眉下，看不真切。
“有事。”她吐了吐舌頭，把手里袋子遞到他跟前。
杯子里還有些熱度，傳到他指尖，他眸間的沉意松動了些。
從超出約定時間開始，余非盯著手機發了很久的呆，他還以為……她不來了。
“不知道你愛喝什么味兒，就買的我喜歡的紅豆。”
“不用給我買。”他啞著嗓子說。
俞郁五指微微蜷起，“你……不喜歡？”
“沒有。我很喜歡。喜歡的要死。”
這聲音里隱隱約約透著絲絲偏執，俞郁一時有些無措，“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