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同情”這種東西是善還是惡呢,不好區分吧,既然不好區分,又何必區分呢。
今天去坐了地鐵,自然不論是因為現下這種光景還是我選的時段還好的原因,沒有那么擁擠。沒有發生什么趣事,倒是讓我憶起了以前一段同樣的地鐵經歷。早在今年以前,這地鐵可不是如今這樣,哪樣呢,更像放臭了的沙丁魚罐頭吧,擁擠地分不清“敵我”,而且這些分不清的“敵我”中間總是散發著各種各樣的味道。今日這場景雖好一些,不過還是讓我想起了那次在這放臭了的沙丁魚罐頭里我因為失落倉皇而逃的心情。
我想起了那個站在擁擠的地鐵里嘴歪眼斜還談笑風生的姑娘,暫且說是個姑娘吧,我對女性的年齡向來都判斷不準的。那時這個城市的人們出門還是不戴口罩的,愛美的姑娘們自然是更加不會戴了,不過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個姑娘,居然也沒戴口罩,因此我在擁擠的車廂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關于她,怎么形容呢,她嘴巴有點歪,上嘴唇上面的位置有扭曲的疤痕,那疤痕連接著整個半邊的左臉都有那樣的疤痕,那疤痕似乎也影響了她的左眼,導致眼睛看起來也有些歪斜。看得出來那是燙傷吧,至于是火灼傷呢還是高溫液體灼傷我也無從判斷,不過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漂亮了。那些猙獰的疤痕像一個得逞的侵略者一樣洋洋得意地在姑娘左臉上猖狂,隨著姑娘一顰一笑來回扭動,似乎在宣告她曾經多么殘忍地傷害過一個姑娘。我想要是沒有那些疤,她應該是個極為好看的姑娘吧,她那么愛笑,雖然這疤并沒有影響她展現笑臉。誠然這姑娘是愛美的,這個怎么判斷呢,她化了精致的妝,她涂了唇彩,搽了粉,描了眉。可是能怎么樣呢,這些都遮不住她臉上丑陋的疤痕。
我有些同情她,或者是憐憫,不過為了體現我那“高貴”的善良,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看她,不要看她,要像對待正常人一樣對待她,不能用怪異的或者同情的目光,這會傷害她,這才是善良的真諦。”
不過隨即我又聽到了她的笑聲,抬起頭,她正在眉飛色舞地跟眼前的姑娘講述著什么有趣的事,一邊講,一邊笑,臉上的疤痕隨著它的笑抽搐地更加頻繁。那帶著疤痕的笑在瞬間刺痛了我,讓我心生羞愧。
是啊,她有什么可讓我同情的呢?她有那般自信,那般樂觀,何需我一個路人同情。我有點替自己悲涼,或許我才是最該被同情的那個人吧,我健全著肢體,完整著肌膚又如何,我殘缺的是自信,是生為人該有的樂觀和堅韌,就像那個姑娘一樣的樂觀和堅韌。想來,我才是這整個人群中的殘疾者吧,地鐵到站停靠,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那節車廂,那笑容刺痛了我。
和那個姑娘站在一起,我深深地同情著這個殘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