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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愿許你十四月兮

昏迷中的公瑾又跌入了夢境之中。他夢見他死了,置兒趴在他棺槨上悲得半死,最后竟要拔刀自盡。他正要去阻止,發現他的身體猶如空氣,從置兒的身體里穿過。別人聽不到他說話,更看不見他。

最后是呂蒙阻止了她,呂蒙奪下她手里的短刀,氣憤地扔在地上。李置蹲在地上,雙手抱膝,無助地哭了起來。

周瑜也跟著蹲了下去,伸手虛摸了一下她的臉頰,柔和道:“置兒,你要堅強!我雖然不在了,但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守護著你。置兒,對不起,我沒能兌現當年的承諾與你瀟灑天涯,希望你不要怪我。”

他入土那天,李置舍不得離開,一直陪著公瑾,直到深夜。她背靠著他的墓碑,恍惚哼唱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公瑾飄蕩了過來,這首詞曲聽得他錐心刺骨。他飄到置兒面前,痛心道:“我們怎么會縱使相逢應不識呢?下輩子,我一眼就能認出我的妻子。置兒,別再傷心了,我不要你有淚千行,那樣我會痛斷肝腸。”

“公瑾。”李置自言自語道。“你我結發十五年,可聚少離多,相守的日子不過爾爾。現下你走了,我也要離開了。”

“你要干什么?”公瑾繃緊了神經,他生怕置兒又想不開,這里空無一人,沒人再能阻止她。

“那日在你的靈堂下,我拔刀自盡,其實我根本不是想要自盡!”她沖著牌位淡淡一笑,“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不是廬江舒縣李員外家的李小姐,真正的李小姐早已被李御所害溺斃在湖里,我不過是借用了李小姐的肉身罷了。我的靈魂來自于一千.......”

這個既冗長又離奇的故事他還沒聽完,就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力量吸走了。等他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旁邊圍滿了侍從,朱然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姐夫,你醒了!”朱然見他醒來,扶起他興奮道。

“置兒呢?”周瑜虛弱地蠕動著嘴唇,問道。

“姐姐不知何故,出去了!”朱然如實相告。

“不好!”周瑜掀起被子就要起身,忽然腦袋一熱,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呂蒙急匆匆地將華大夫請來,華大夫替他把了把脈:“都督!切勿用力!您現在必得臥床靜養。”

“呂蒙,朱然,你們怎么不攔著置兒?她此去有生命危險!”他又吃力地坐起身,“我要去救他,即便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救她!”

“姐夫勿憂,我這就去救姐姐回來!”朱然感動地抹了一把淚水,便沖了出去。

“朱然!”周瑜不顧呂蒙的阻攔,再次坐了起來,“子明,你不要攔我,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我也要保置兒無虞。”

華大夫眼見都督對夫人如此情深意重,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銀瓶,放在了案上,道:“都督,這丹藥叫做十四月,是采用上好的人參,靈芝,天山雪蓮研制而成,里面加了一種蜀中特有的毒蟲激發藥效。你服下之后體力可恢復到你的鼎盛時期。”

“但是呢?”呂蒙皺著眉頭,不懷好意地看著華大夫,語氣加重了幾分,“里面添加了毒蟲,定然不是什么好丹藥。”

“呂將軍所言極是!”華大夫沉沉道,“毒蟲是為了滲透靈芝等藥力,此藥名為十四月,服下之后,病患只能活十四月,期限一到,絕無回旋之力。前七個月,病患體魄與常人無異,甚至有勝以往。自第八個月開始,毒蟲開始侵害病人全身,使得病人的身體漸漸惡化,最后一個月,病人會渾身劇痛,生不如死!”

“你!”呂蒙憤怒地將華大夫舉到半空中,“你竟然給都督進獻這種毒藥,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呂蒙,不許放肆,快把大夫放下!”周瑜捂著胸口呵斥道。

呂蒙不客氣地將華大夫丟在地上,轉頭一看,周瑜已經把丹藥攥在手掌心。呂蒙傷情地跪了下來,阻止道:“請都督三思!”

周瑜晃了晃丹藥,無奈地笑了一聲:“子明啊!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怕是護不了江東多久了。既然華大夫賜我七個月常人的生活,我當然求之不得。”說罷,周瑜擰開了木塞,毅然決然地吞下那枚丹藥。

李置騎著馬一路向北奔去,若是她所料不錯,曹丕的人還逗留在吳郡,她要找他們問個清楚。她進入了一片樹林,樹林深處停著一輛豪華的雙轅馬車。

馬車簾子被人拉開,一位身材勻稱,穿著華服的男子走了下來。

騎在馬背上的李置,蔑視著他:“曹子桓,果然是你!”

“是我!”曹丕鼓掌道,“置兒果然聰慧,不愧是我曾經看上的女子。”

“曹丕,我不允許你這樣叫我!你混入吳郡到底所為何事?”李置挑眉問。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么?”曹丕讓死士搬來一把香案,拿來一張團墊,他竟然坐在案前喝起了茶。“你也過來坐,咱們好好聊聊!”

她跳下馬,按劍坐了下來:“你不怕我帶兵圍剿你?”

“周瑜病重,我想孫權是不會給你派兵的。”他瞟了一眼李置受傷的手臂,“加之,你現在又受了傷,還能奈我何?”

“原來在江陵,你從曹仁手中救了我那一刻開始,我就成了你的棋子!救命之恩,足矣讓我對你心存感念,從而忽略了你是有野心的人,后來,你逼迫白江,從她口中得知我與孫權的恩怨。又得知劉備親到吳郡迎娶郡主,于是你將計就計。想必你一早就知道張昭和孫權要對我們下手,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而是計算好了時辰,假惺惺通知呂蒙。因為你也想讓公瑾死,以報赤壁大仇。”

曹丕一言不發,只顧低頭品茶,李置又道:“可你沒料到,呂蒙會來的那么快!”

“我若是想讓你們死,為何多此一舉通知呂蒙去救你們?”

“那是因為你有更大的計劃,想借我的手除掉孫權!”李置瞪著他道,“你知道我本來就恨孫權入骨,早想找他報仇,所以你就添上一把火。曹子桓,你知道嗎?你差點就成功了,那時候我真想夜闖侯府,殺掉孫權。孫權死后,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嫁禍劉備,讓孫劉水火不容。曹子桓,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屆時,你把孫劉搞得天翻地覆,你的手卻還是干干凈凈。”

曹丕放下茶盞,鼓掌道:“真是精彩!只不過有一點你猜錯了!我原先并不知道郭綿身邊的白江與你的淵源,是她自愿出賣你的!”

李置一巴掌拍在案上:“她為何出賣我?”

“我不清楚!”曹丕喃喃道。

“條件呢?她要什么?”

“你的命!”曹丕冷笑道。

“看來我今天是要死在這里了!”李置笑道,她的語氣里沒有一絲懼意,神情自若地抿了一口茶水。

“李置!”他忽然沉重道,“在你死之前,我想問你,你我在許昌的那些日子,你有沒有半點歡愉。”曹丕說罷,便滿心期待地望著她。他已在心里承諾,倘若李置對他有半點情義,他就會放了她,還會將綁在馬車后的白江交給她處置。

“子桓,無論如何在江陵是你救我性命,這次又救了公瑾。無論你出發點是好是壞,你都很感激你。可我也不想騙你,我在許昌每日都戰戰兢兢,哪里會有半點歡愉!”于是她抽出了長劍,放在案上,“你有這么多死士,我就不白費力了,曹子桓,給我個痛快!”

曹丕頭上忽然青筋暴起,攥著茶杯的手迅速抖動了起來,他心中的唯一的光亮也被熄滅,他抓起那柄劍正欲朝李置刺去。一枝箭乘風而來不偏不倚射中曹丕的手背。一聲慘叫過后,李置的劍應聲落地、李置用腳一勾,將劍穩穩握在手中,與死士們纏斗在一起。

受傷的曹丕被死士緊緊護在身后,不遠處一片馬蹄聲伴隨著塵土飛揚向樹林席卷而來。其中一個死士看清楚來人后,指著前方驚呼道:“是周瑜!周瑜帶兵來了!二公子,我們怎么辦!”

李置用獨臂一邊抵御死士們的攻擊,一邊扭著頭想要看清來人到底是誰?她在慶幸她平時沒有偷懶,準時練功,雖然傷了一只手臂,仍舊能從容對敵。

公瑾!真的是公瑾。等她看清時,她的公瑾已經擋在她面前與敵人廝殺了起來。周瑜軍人多勢眾,曹丕的死士已經慘敗,周瑜瀟灑地用劍端指著倒在地上的曹丕:“呂蒙說是你通知他來就我們,一命換一命,今日我不殺你。但是,曹子桓,你若再與我夫人為難,再踏入吳郡一步,我讓你有來無回。我周公瑾說到做到!快滾!”

死士們扶著主子坐上馬車,迅速逃離了是非之地。走之前,他們扔下了一個巨大的麻袋。坐在馬車上的曹丕忍著劇痛,狠狠道:“李置,我曹子桓發誓,我這一輩子一定要得到你,百年之后,史書上記載你只能是我曹子桓的女人!”

李置跑到公瑾面前,疑惑道:“公瑾你的傷......”

還沒等她說完,公瑾就將她拽入懷中,她心有余悸,差點碰到公瑾的箭瘡。她輕柔地環住公瑾的腰身,望著他,他仍是笑著,在他臉上看不見半分痛楚。公瑾抵著她的額頭,緊張道:“置兒,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以身犯險嗎?萬事兒由我擔著。”

“是,夫君,我知道了!”她柔軟道。“你的傷怎么回事?”

“華大夫給了我一顆靈丹妙藥,你看,我的內傷全好了,箭瘡也在慢慢愈合!”

“真的啊!”她洋溢著笑容,捧著公瑾的臉頰,“我要好好感謝華大夫醫治好我的夫君!”

“是!我們都要感謝他!”周瑜淡淡道。

不一會兒,呂蒙陰著臉來報,說曹丕遺落的麻袋里,裝著一個昏迷的女人。周瑜和李置趕忙上前查看,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剎那,周瑜指著她,看向置兒:“這不是你以前的侍女,伯符臨終前納的侍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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