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地將匕首刺入枕頭里,負氣地坐到妝臺前,然后取下戴在手腕上的鑰匙,打開了最大的檀木首飾盒,里面有一本卷宗。是當年公瑾在廬江舒縣審理的施大人與李置一案。上面明明白白記載了當年李修父子買通盜匪要殺的是李置,而施大人一家是無辜被牽連的。
這本卷宗其實小橋早就從公瑾的書房偷出來了。公瑾去年幾乎天天在前線作戰,很少過問府中之事。主母李置對管理內廷甚不在行,把這些煩人的瑣事交給小橋打理,她也輕松自在。
于是趁著月色尚濃,小橋偷偷去了孫權處,將那卷宗交給了他。
不久后,孫策封周瑜為中護軍,讓他去鎮守巴陵。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李置在風紀子處呆了許久,她在思考怎么才能讓孫策活下來。
“李置,我警告你,孫策的事兒,你不要插手。”風紀子冷冷地凝視著她,“歷史上的孫策的的確確只活了二十五歲。”
“我不能讓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李置的雙眸泛著金光,快要做母親了,她孕育的小生命即將誕生,怎么能忍受一個生命赤裸裸地消失在她眼前。孫紹剛出生,也不能沒有父親。
“那你想怎么做?是阻止孫策去打獵,還是直接告訴孫策,將來有人要刺殺他?李置,別妄想了,他不會信的。倘若你就這樣一意孤行下去,恐怕連你的孩子都保不住。”
風紀子走到一旁,擺弄著案上的瓶瓶罐罐。其中有一個紫砂壺十分耀眼。它安安靜靜地占領者茶海正中央,四周還被迷你木欄包圍著。那茶壺有了年頭,但是壺身卻一塵不染,看來這是風紀子的寶貝。
李置走到風紀子面前,用乞憐的眼神看著他:“風大哥,你比我早來這里四十余年,我想你一定有辦法的。我求你,求你,我不想看伯符死,不想看公瑾傷心,我求你,我求你救他!”
“這是亂世,幾乎每天都在死人,你救得過來嗎?”他朝李置作揖道,“老朽無能為力,周夫人請回吧!”
“風大哥!”李置不死心地抓著他的手,被他無情地掰開。他半推半搡將她趕出了門外。
孫權處
孫權見孫策平定了江東,是時候對他取而代之了。鏟除孫策計劃第一步,就是拉攏朱然。朱然已經知道他的心思,他又舍不得除掉他這個全能型人才,實在想將他收歸己用。他剛剛把小橋偷出來的卷宗拿給他,還沒說一句話,他就同意誓死效忠于他。
孫權感到震驚,他想也許施大人一案的真相對朱然的沖擊太大。
朱然說,他全當不知道,他不會參與刺殺孫策的一切事宜。
不久之前,孫策殺了許貢,許貢有許多的門客,何不利用這些門客,倘若來日東窗事發,也不至于會查到他這里。
于是他讓凌風秘密聯系許貢隱藏在吳郡附近的門客們。
同一時間,李置也在秘密尋找許貢的門客。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做釜底抽薪,李置想只要找到許貢的門客,尋個由頭讓公瑾把他們抓起來,關上個一年半載,他們就沒機會刺殺孫策。
她有孕在身,不方便親自去。她便派她最可靠的侍女白江前去,白江是一個很穩妥的姑娘,跟了她數年,對她非常忠心。更難的是,她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白江女扮男裝開始在吳郡四處打探。
公瑾這兩天親自下廚給愛妻做吃的,他不日就要去鎮守巴丘,可能到置兒生產的時候才能返回。他本以為置兒會糾纏著他要一起去,卻沒想到她這次提出要與小橋一起留在吳郡。
“公瑾,你走之前,你,我,小橋,再叫上伯符和夫人,咱們五個好好聚一聚吧!”席間,李置建議道。他知道,這一別,就是公瑾和伯符的永訣,她雖然會盡最大的努力挽救孫策,但是她不想讓這兄弟倆留下太多的遺憾。
公瑾貼心地給她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魚湯,吹涼之后才遞到她面前:“置兒,抱歉,我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
“沒事的!”她握著公瑾的手,“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府中之事有小橋妹妹幫我料理,你大可放心。”
“對了,朱然最近在忙些什么?好久都不見他了?”公瑾問。
“我問過他,他好像去游歷了,二公子讓他去招賢納士。然兒大了,到處跑跑也好,總不能把他綁在我身邊吧!”李置道。她最近感覺到然兒對她的態度很不友善,許久都不來看她了。她那天去朱治大人府上找他,還沒說兩句話就被他不耐煩地趕走了。她不想讓公瑾煩心,才這么說的。
公瑾前往巴丘的前一日中午,伯符單獨請公瑾李置夫婦到郊外吃飯。
“伯符,夫人沒來嗎?”李置看只有伯符一人坐在河邊釣魚,便問道。
“析兒一直都在啊!”伯符放下魚竿,轉過身子,從胸前掏出刻著姜析小象的木牌,寵溺地朝公瑾和李置一笑。
公瑾和李置相視而笑,都為伯符的長情所打動,
“我昨天夢見析兒了!”他又將木牌收好,用手深情地捂著胸口。“自從娶了大橋之后,析兒就很少入我的夢。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幾乎每夜都來,還說我們馬上要見面......”
孫策還沒說完,就聽咣當一下,李置把茶具打碎了。公瑾慌忙地跑過去,執起李置的手仔細查看:“可有傷到哪里?”
“沒有,手滑而已!”李置淡淡道。她望著一邊釣魚一邊和公瑾侃侃而談的伯符,心中甚是凄涼,難道伯符的大限真的到了嗎?就連姜析夫人都來接他?
“公瑾,等弟妹生了女兒,咱們對親家吧!”
“你問置兒吧!”
孫策扭頭問道:“弟妹,你可愿意?”
“我自然愿意!”李置答道,她心想還不知有沒有來日的相聚,就滿足伯符這個小小的愿望吧!“公瑾早跟我說過,有女嫁給紹兒,有子就讓他們結為兄弟。所以,無論我生的是男是女,你們的兄弟之情會永生永世傳承下去。”
“說得好!”伯符鼓掌道,摟著周瑜的肩膀,一起走向李置。“如果我孫伯符有幸一統天下登基為帝,你們的女兒一定是我紹兒的太子妃,這天下我要與你們共享。”
他們釣了許多鮮美的魚,李置和侍女一起烹飪魚湯。在公瑾多年的調教下,李置的廚藝總算有了極大的進步。
周瑜孫策肩并肩一起站在河邊,手中還拿著一個褐色的酒袋。
“公瑾,還記得我們初見時的情形嗎?”孫策飲下一口酒,凝視著滾滾波瀾。“當時你來拜訪我,我一見你便驚呆了。以前我原以為我的容貌已經算得上上等,不曾想到,這個世上還有比我更加俊朗的少年。”
“兄長,看你說的!”公瑾羞澀地看著他。
“公瑾,我真的要謝謝你。若沒有你在我身邊苦心謀劃,我孫策根本不可能占領江東。”
公瑾原以為孫策在跟他玩笑,沒想到卻越聽越煽情。是啊!這十年過得太不容易了。世人都說孫伯符周公瑾在戰場上雄姿英發,氣吞山河,可這期間的苦楚只有他們知曉。他只是偶爾上戰場,都有多處戰傷,伯符身上的傷只怕更甚。為了今天的成就,伯符失去了父親和最愛的夫人。
所以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他們走到今天,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其實是兄長成就了公瑾。”公瑾的視線漸漸飄向了遠方,“若無兄長,公瑾只怕要埋沒一生。公瑾一定盡心盡力輔佐兄長一統天下。”
“為早日實現我們舉江東之眾,與天下爭衡的愿望。咱們兄弟倆一定要喝一個。”
二人一飲而盡,然后又抱在一起。
李置越是看到他們這樣親密,心中越是難過。她不敢想象,若伯符不在了,公瑾該多痛心疾首。
忽然白江來了。
她小心地移動到李置面前,耳語道:“夫人,借一步說話!”
李置停下手里的活計,朝河邊望了望,伯符和公瑾似乎在談論國家大事,并沒有注意到她。她拉著白江,走到樹林深處。
原來白江在吳郡找了許久,直到今日早上才找到幾位許貢的門客。而且他似乎已經開始行動了。白江一直暗中跟在他們身后,來到了此處,要不是周瑜派呂蒙暗中保護,只怕今日他們已經動手。
白江感覺不妙,趕緊恢復成侍女裝扮,前來稟報李置。即便許貢的門客看見她了也不要緊,她只是夫人身邊的侍女罷了。
“他們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要對伯符下手嗎?”李置看到樹林深處隱約閃動的人影,便很頭大。“我這就叫公瑾把他們抓起來!”
“不可啊夫人!他們都是有備而來的。您想想,若不是事先得到消息,他們怎么會知道主公和周將軍的行蹤。您這樣抓他們,他們就會迅速撤退,反而打草驚蛇!”白江急忙道。
“你說得對!我怎么成了笨腦子!”李置心想,可真是一孕傻三年啊!他們能夠準確掌握伯符的行蹤,就證明伯符身邊一定有內鬼。可一時半會兒抓不出來內鬼,事到如今白江身份暴露,再去跟蹤肯定會有危險。
“置兒,你在哪?”不遠處傳來公瑾的呼叫聲。
李置一邊走,一邊叮囑白江道:“你不要再去跟蹤他們了。這件事就當你不知道,也不要告訴周將軍!”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