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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的確沒有人告訴她,看來這個宰相府還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你來訪干我何事?我何必知曉。”云惋惜倒是牙尖嘴利,做出一副不屑知曉的樣子。

“好。”寧挽墨美玉般的臉上蒙上一層陰翳,“你不會說昨夜私會蕭臨風也不干我的事吧?”

昨天除了她跟蕭臨風以外,身邊并沒有任何人,他是如何知曉的?云惋惜面色不變,心中倒是波瀾陣陣。

“王爺不介意借一步說話吧?”云惋惜笑得溫柔完美,與她剛剛不耐煩的神情相比較,又是另一個人。

寧挽墨拂過頭上垂柳:“請便。”

皇宮里各種建筑花卉重巒疊嶂,假山后暗藏著人也是說不定的。在通往湖心亭的路上,云惋惜已經知曉了個大概。

“你跟蕭臨風,似乎很是熟悉?”寧挽墨打開玉骨折扇,狀似不在意地問到。

不知道昨夜里寧挽墨的人把她跟蕭臨風的對話聽了個多少,云惋惜細細回想,似乎他們的交談中并沒有可以讓人誤會的曖昧之詞。

“昨日第一次相見,并不熟悉。”云惋惜實在是困得厲害,也懶得再保持什么閨秀坐姿,干脆慵懶地倚靠在柱上。

寧挽墨將臉湊近,在她耳邊呢喃:“那為何他要主動送你回去。”

幸好這周圍沒人,云惋惜把寧挽墨推開:“王爺自重,再說,我跟王爺也不熟,何至于王爺就讓圣上皇后賜婚了呢?”

寧挽墨笑容凝固了一瞬,這個丫頭真是會說。把他跟蕭臨風的種種舉動,都說成是他們的自愿,與云惋惜沒有半點干系。

事實上,云惋惜也很無奈,因為這確實跟她沒有關系。

“以后不要跟他有來往了。”寧挽墨輕聲說道,可是說出來的話,不容拒絕。

這當然不必他說。云惋惜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抬手掩嘴。

寧挽墨敏銳地注意到了她誥命服上的破洞:“怎么剛穿就破了?”云惋惜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告知了寧挽墨,寧挽墨眸中漆黑一片。

“跟我走。”寧挽墨忽然伸出手牽住了云惋惜,著實將她嚇了一跳。可是寧挽墨的手遒勁有力,她掙脫不得。

“做什么?”云惋惜不解道,他不會是要去給她討個公道吧?

“這御賜之物,可不是她能隨意毀壞的。”寧挽墨冷冷一笑,肅殺之氣頓顯。云鳳鳴已經被仆婦打得半死不活了,他再這樣插一腳,估計云鳳鳴命都沒了。

有只罕見地虎紋蝴蝶煽著翅膀飛到了寧挽墨肩頭,云鳳鳴踮起腳將蝴蝶捉下來又放走:“不必了,她已經被罰了家法。”

“那是你的意思,我自然也要表明我的態度,你明白嗎?”寧挽墨笑起來,臉上居然有淺淺的笑靨。

云鳳鳴自然知道他的意在云相面前維護她,心中陡然升起暖意,流至四肢。

兩人一同來至正堂前,一路上也自是吸引了不少仆婦小廝的目光。寧挽墨卻宛如不知,大大方方地牽著云鳳鳴的手走過。

正坐在正堂里喝著茶的云相滿意地看著寧挽墨帶來的一箱箱禮物,忽然遠遠地看到寧挽墨竟然和云惋惜牽著手一同走過來。他的手一抖,茶杯險些打翻。

一旁的云母也看到了,頗為不滿:“鳳兒就是沒有這個小的會勾引人,不然何至于此。”云相有些異訝地看了云母一眼,從前的他,好像總是會下意識地忽略這個妻子說的這些惡毒的話。

他也有些不滿,其實再怎么說,這兩個孩子都是他們的親生孩子,何至于用“勾引”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云惋惜。

眼看著寧王走了過來,云其儀端起笑容就將他迎至了主位:“王爺請坐。”

寧挽墨坐在主位上,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聽說云府大小姐把惜兒的誥命服給弄破了。”

他上來就發難,著實是不給云其儀面子。云其儀臉色當下也有些不好看,干笑兩聲:“鳳兒也是不小心。”

“云相,這跟是不是故意的無關,只要結果是這樣,那么她就難逃其咎。”寧挽墨如玉般的臉上,帶著些許輕蔑。云其儀臉色更加難看,卻只好賠笑:“是,是,王爺說得有理,在下已經嚴懲過小女了,相信她下次不會再如此粗心。”

他雖然是權傾朝野的宰相,可是苦于無子,到了年老時,衣缽無人繼承,門下子弟散盡,那時候榮華富貴與他來說恐怕早就是過往云煙了。

而且眼前這個人也不是什么不受寵的皇子,而是手握實權破受蕭權信任的寧王,所以即便是云其儀,也不得不低頭。

正堂的刻漏滴答不停,此時沒有一人說話,氣氛格外的怪異。云惋惜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云母嫌棄厭惡的目光,她順著看去時,云母又急忙收回。

如果說云其儀是偏心的話,云母的心根本就是長在另一邊的。

良久,寧挽墨才輕笑起來:“念在惜兒的情面上,我不追究,也不會讓皇上知曉。說起來,我現在還需要稱宰相大人一聲岳父。”

這寧挽墨到底跟云惋惜感情有多好了?寧挽墨從進來就惜兒惜兒地叫著。云其儀偷偷瞥了眼云惋惜,卻看不出來她臉上有任何波動。

“不敢當不敢當。”云其儀連忙推辭,眼角的褶皺中,全是虛情假意。

“現在已經辰時末了,王爺還有許多公務未處理。”寧挽墨身邊的內侍很是會觀察他的臉色,見他明顯不想在這這多待,連忙提醒到。

云其儀混跡官場這么多年,自然也是個會看臉色的主:“那我就不多留王爺了。”在送走了寧挽墨后,云其儀臉色達到了今日最差。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從前總是悶聲不響,沒有任何存在感的二女兒。她到底是怎么和寧挽墨在一起的?又是如何引得二王為她針鋒相對的?

種種疑問盤桓在云其儀心間,久久不散。

一個青衣小廝邁著大步跑進來,跪地報到:“老爺,葛家林家等都把帖子遞過來了,說要親自上門道喜。”

“送來與我過目。”云其儀吩咐道。坐在一旁的云母心里一片冰涼,從前這些關乎內宅的事宜,老爺從來都是放心交由她去辦。但似乎隨著鳳兒的越來越不靠譜,老爺不似從前那樣信任她了。

這些似乎都是內宅的夫人小姐的拜貼,云其儀摸了摸唇上兩撇胡須,又往云惋惜那邊瞥了瞥。哼,現在看來,內宅這些女人的勢力也是不容忽視的。

以前是他大意了。

“父親,若是沒有事,我先行告辭了。”云惋惜折騰了一上午,實在是困得不行。云其儀攔著她:“今天還需要你接待這些夫人小姐。”

以前宰相府這些事,很少會通知她,這會兒倒是需要她了,可她云惋惜沒有了興致。“讓她們下午再來吧。”云惋惜淡淡地說到,然后轉身就走。

將云相云母,氣得不輕。

不過怎么說,云惋惜也是需要回房換衣服的,總不能穿著破了的誥命服,去接見這些夫人小姐吧。

她輕移蓮步,春風襲人春風溫潤。這樣好的世間,卻總是包含種種污穢。有的時候,她甚至會懷疑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云府這幾人什么,所以前世才過得如此悲慘。

草雀端著一個刻花銅盆進來:“小姐,奴婢幫您把妝都卸下。”今日她臉上的妝是宮里的嬤嬤畫的,濃艷非常,云惋惜很是不喜。

不過這個銀絲香球倒還挺好看的,云惋惜一邊任由草雀給她卸妝,一邊把玩著這個香球。上一世的她,即便當了側妃,也是沒有見過什么好東西的。有云鳳鳴這個正妃壓著,王府里的下人,哪里敢給她什么好的吃穿用度。

總之,她這個宰相的女兒,幾乎活得還不如普通人家的小姐。

一覺醒來后,又是忙不迭梳妝打扮,迎接今日來訪的閨秀們。云惋惜略掃了一眼帖子,今日里來的,似乎都是不太好惹的主啊。

不過這一世,她還沒有怕過誰。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對著銅鏡,貼上了一顆完美的翠鈿,笑起來,翠鈿就在她的靨邊忽明忽暗。

“惜兒,你的長姐呢?”戲臺上響起鏗鏘有力的曲子,不少小姐們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葛月趁此機會小聲問道。

一想到趴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云鳳鳴,云惋惜心中就升起了一絲快意。她把事情經過大致告訴了葛月,葛月笑而不語:“你這個長姐啊,要我說什么好,真真是愚不可及。”

也不知道云相云母如此寵愛云鳳鳴,是對她好呢,還是害了她。

云惋惜不動聲色的冷冷一笑,如果云鳳鳴就此改過,也許今世的她會放她一馬。如果還是執迷不悟,就休怪云惋惜不客氣了。

“惜兒,你長姐呢?”不少跟云鳳鳴相熟的閨秀沒有見到她,都頗為驚訝。要知道,云鳳鳴可是從來不會錯過這些宴會的。

云惋惜做悲痛狀:“長姐身體抱恙,恕不能陪同各位。”在做的也都是內宅閨秀,抱恙這個詞,在她們這兒的可信度幾近于無。

“那我去看看她吧。”林婉兒站起身來,眼角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奇異心思。

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云惋惜。她不就是想看看云鳳鳴有沒有真的生病嗎?

“長姐不便見客。”云惋惜拒絕道。

“惜兒,雖說你現在被賜給了寧王,可也不要對你長姐太過苛責啊。她生病了,你怎么連看望都不讓我們看望呢?”林婉兒柔聲細語,一副頗為云鳳鳴擔憂的樣子。

“是啊是啊。”周圍頓時響起認同之聲。

林婉兒唇角笑意更甚。

她終于忍不住要露出狐貍尾巴了,云惋惜也彎起嘴角。

明明上午還是清朗的天色,這會兒又有烏云攏聚。林婉兒清純的臉上自然蒙了一層陰翳,她卻還在含笑,竟然顯得有幾分詭異。

悶雷聲響起,云惋惜嘆了口氣:“唉,又要下雨了罷。”

“所以惜兒,你快帶我們去看望家你長姐吧,不然等會兒下雨了,我們回去也不方便。”林婉兒催促道。一旁的葛月,卻是為她捏了把汗。

云惋惜絲毫不慌,伸出纖纖玉手取了塊金福吉祥糕放入口中:“婉兒要去看就去罷,不瞞大家說,我是不敢去的。”

她這話說得奇奇怪怪沒頭沒尾,眾人一時都有些捉摸不到頭腦。

“長姐許是昨晚淋了雨,受了涼,竟生了天花。”云惋惜似乎痛心不已,“長姐一向身子骨好,可是那大夫說了,平日里越是身子骨好,一生起病來,就越是嚴重。”

不少閨秀連忙點頭,這話她們的大夫也跟她們說過。天花可不是鬧著玩的,不僅傳染性極強,而且弄不好云家大小姐就從此香消玉損。就算命大挺過來了,臉上還極有可能留下丑陋無比的疤。

她們可不想為了一個交情就那樣的云鳳鳴,也搭上自己的性命。一時間,就連林婉兒也打起了退堂鼓:“原是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你長姐休息了。”

誰不貪生怕死?就算她們知道這個理由有九成可能都是假的,也絕不會為了那一成那自己的命去冒險。

活了兩世的云惋惜,倒也漸漸堪破了些人性。

“既然要下雨了,各位也都早些回家吧。不要像我那可憐的姐姐淋了雨,染了天花。”云惋惜實在不想跟他們多費口舌,直接示意她們回府。

這么好的雨天,最適合睡覺,她到現在還倦著呢。

眾人做鳥獸散去,惟有葛月還來與她特意告別:“惜兒,過些天我再來看你。”如果說,她云惋惜今世有在乎的人的話,那個人恐怕就是葛月。

葛月是她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大雨磅礴而至,風沙飛揚,天地玄黃一片。云惋惜已經窩在花帳中,接著溫暖的燭光讀書。想要搬倒蕭臨風,內心必須要有縱橫溝壑。

幸而無論是從前的云惋惜,還是現在的她,都很是愛看史書兵法。對朝堂的事,也了解不少。正因為她愛看這些男子愛的書,云母才更認為他本來應該是個男兒,只可惜跑快了一步,變作了女孩。所以就更不待見她。

總之,她云惋惜做什么都是錯的。喝茶是錯的,呼吸是錯的,就連活在這個世上也是錯的。

“小姐,你看,有只好漂亮的鳥兒停在了我們窗外呢。”坐在她床榻邊的草雀忽然驚喜地叫了出來。

云惋惜望去,啞然失笑,用書輕輕敲了敲草雀的頭:“傻姑娘,那是鷹。”

這只鷹尖爪銳利,喙大如碗,一望便知品相不凡。不過怎么會有品相如此好的鷹蹲在她的窗前?

她放下書掀開簾子走到窗邊,柔聲到:“進來。”

這只鷹即通人性,撲棱著翅膀甩干毛發就乖巧地站在了云惋惜的書桌上。

它的尖爪上綁著一個紙筒。云惋惜二話不說就牽扯下來,上面是眼熟的筆跡:“夫人,父親似乎在西城有座小宅子,用來金屋藏嬌。”

明明還有一年她才過門,現在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又是牽手又是喚她夫人的,寧挽墨這個人真是好不要臉。

但是他說什么,云相金屋藏嬌?這是云惋惜萬萬不信的,前世她這個父親啊,一直對她母親情深如許,即便冒著云家沒有后人的風險,也是非她不可。

從前她還一直很是羨慕這兩人的伉儷情深。

“具體在哪?”云惋惜略一思索,就抽出一張宣紙折成小條回放到紙筒里。這只鷹立刻展翅高飛,冒雨狂風大雨送回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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