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侍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緊緊扣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也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惹來這么大的動怒。

皇后看著侍女，倒沒有想象中的呵斥，只是斂著眉，壓著聲音問道：“這茶怎么這么苦啊？”

“回，回娘娘，這茶是新出的品種，奴婢也不知道是苦澀的，還望娘娘恕罪。”小侍女說這話時，都快要哭出來了，好不可憐。

槐安暗中不動的打探著這一切，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所有的人都這么怕皇后。傳聞不是說皇后人美心善嗎，為何在她身邊做事的宮人都是畏首畏尾的？

難不成傳言有假，所言是虛？

皇后冷不丁的瞟了眼一旁的簫槐安，也不見有動怒之色，反而沉住氣說：“不知者無錯，起來吧，下次注意就是了。”

“是，謝娘娘。”小侍女捏了把汗，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退到了一邊。

皇后轉過身，竟又倒了一杯溪源茶，托起茶杯，仔細觀察著。

茶杯是白瓷青花，茶水是嫩綠清茶，看著就很讓人賞心悅目，忍不住要品上兩口。

皇后看著，忽而冷笑一聲，惋惜般的說道：“茶是好茶，可里子壞了，照樣會被世人棄之。有的人就如這茶一樣，空有其表，沒什么能耐，還要目中無人，大放厥詞。七皇子，你說本宮說的在不在理？”

槐安放在石桌下的手攥緊了拳，發出不為人察覺的“咯吱”聲。他也斂著氣，把眼里的不爽都壓在心底。

奈何這里的氣氛彌漫著一層看不見的煙霧，若再斗下去，只怕只會一發不可收拾。

槐安起身，對皇后躬了躬身，道：“娘娘說的是，只是這茶還是要細品才好，妄下斷論，只會失了自己的風度。時候不早了，槐安先行告退。”

他一走，就聽到身后摔杯的聲音。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槐安諷刺的勾了下唇角，也不多加停留，出了這薈萃宮，果然是一片清明。

他算是明白了，如果是他在薈萃宮做事，也會變得疑心疑慮。其宮也，堪如地獄。

沒多久，這件事便傳開了。殺害公主的兇手是雪妃，被皇后凌遲處死了。

在清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頗感皇后心狠手辣。可又覺得殺害公主乃是大罪，必不會從輕發落，也就沒有多慮。

她帶了一兜甜柿餅去了杏花樓，秋水最愛吃柿餅了，這么多年，口味依舊。

她和她一塊兒吃著，也不知怎地就聊到了公主兇殺案。這件事早就在云凌國傳遍了，秋水自是聽過一些。

清菡咬下一口柿餅，口齒不清的說道：“真沒想到皇后是根帶刺的玫瑰，手段也是很殘忍的，居然讓人把雪妃直接凌遲處死了。”

秋水聞言，一向情不露面的她顯出了震驚之色，她一時出了神，自言自語著：“怎么可能，皇后怎會如此狠心？”

清菡疑惑，挑眉問：“什么？”

“我是說，皇后一向仁德，怎么會狠心到用這種酷刑？”

從皇后配位起，整個云凌國就傳遍了，當今國后乃賢后，其人溫德賢淑，人美心善，是天佑云凌國。清菡那時雖小，可也略有耳聞。反觀現在，人狠話不多，句句致命，相差甚遠。

“這么多年了，人心都是會變得，難不保皇后在上了年紀之后，就變得容易暴怒也說不定啊。”清菡又沒見過之前的皇后是何樣，傳聞有時又不可全信，是她偽裝的面具掉了也不說定。

這世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能說得清。

可秋水依舊全然不信，她的右手食指在桌面上反復敲點，看不出她在思慮什么。

清菡少有的見她出神，莫名也覺得不妥，后背一陣發涼，忐忑不安的問道：“你，是察覺到了什么嗎？”

不知為何，清菡總覺得凌晚琴就在某個角落盯著她呢，想想都全身發麻。

秋水收回手，眼神變得撲朔迷離，輕咬著唇，半晌才答道：“我沒察覺到什么，我只是覺得皇后的性情變得有些太快了。近幾年宮中傳聞有變，我也是聽那些達官貴人的客人說的，皇后突變手段狼辣，處理后宮也不像之前那般仁慈。我當時并未當回事，現在想想，細思極恐啊。”

當年為了救她一個不相干的小孩子，不惜與圣上對抗。按理來說，皇后只應該會為雪妃求情，而不是用這般殘酷的手段懲治她。

人前人后，天壤地別。

這時，雅舍的窗戶下面傳來叫賣糖葫蘆的聲音，把清菡心里的恐懼打消了一大半。她起身，打開窗戶往下看了看，就見一個老者扛著一大串糖葫蘆路過。她對秋水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買兩串糖葫蘆。”

一提到糖葫蘆，清菡真的是什么憂愁都沒有了，就連腳下都沒留心，被一張小木藤椅絆了一下，向前栽去。

幸得秋水反應迅速，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無奈的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你慢一點兒，沒人跟你搶。”

也不知剛剛是碰到了哪里，一直藏在清菡懷中里兜的香包掉了出來，是凌晚琴死的那天晚上，槐安撿到的香包。

這不掉出來，她都快忘了還有這么個物件。

清菡本欲去撿，可秋水的手速比她還快，一把撿了去。

淺綠色，鳳尾竹，在香包的下方還秀的一個“竹”字。

她只看了這香包一眼，臉色就瞬息萬變。剛剛還是晴天，現在立馬晴轉多云。眼神犀利，拿著香包的手有些顫抖，失聲問：“這個香包，怎么會在你身上？”

“這個是我那天晚上在凌晚琴的尸體旁找到的。”清菡避輕就重，沒有告訴她是槐安撿到的。

“你說什么？”

秋水神色黯然，一把抓住清菡的手腕，不可置信的問：“你是說，這個是在晚琴公主身邊發現的？”

“是……是啊。”清菡被問的一頭霧水，不知所指，可直覺告訴她，這個香包的主人絕不簡單，“淼淼，你是不是認得這香包的主人？”

“是，我認得。”秋水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可她復雜的眼神出賣了她內心的恐懼。尤其是她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清菡呼吸一滯，“清菡，這個香包的主人，五年前就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