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離了義莊,唐如雪道:“此妖確在此地。他尋人做盅,為他養(yǎng)毒,毒成時,便取囊而走,養(yǎng)毒之人毒發(fā)身亡。你所言不差,此案兇犯,并非此妖!”
仇子晉笑道:“余姑娘雖不是死于他手,但此妖有害人之心,又與唐姑娘有莫大的牽連,那邊一并抓了?!?
唐如雪正要詳問,見街邊跑來兩名衙役,便住了嘴。
衙役至二人身邊,施禮道:“大人,所差之事皆已安頓,聽候大人拆遷?!?
仇子晉胸有成竹,笑道:“靜候午夜?!?
衙役領(lǐng)命去了,仇子晉問道:“唐姑娘,今夜可愿與我同去看一場好戲?”
唐如雪聞言,心知這位冷面判官已經(jīng)有了計較,點頭應(yīng)允。
期間無話,二人回衙稍歇,直至入夜,才相伴離了衙門,往云閣畫樓行去。
并不騎馬,緩步而行,直至武安港夜燈漸熄,萬籟俱靜時,一名捕快匆匆而來,施禮稟報:“大人,那人果然出門?!?
仇子晉負手而行,面帶微笑,道不出的自信。
繞過云閣畫樓,入了畫樓西南的密林中,二人靜躲在灌木從內(nèi),看著下方漆黑的山坡。
正所謂,青天白日人才出,夜深人靜鬼飄來。
二人直候到子時,密林外行來一人影,行跡鬼祟,東張西望,左右徘徊,弓腰低頭,像是在尋什么。
唐如雪定睛一看,心中驚奇,此人竟是馮正平!
仇子晉伸手一按,低語道:“且看?!?
唐如雪止住出手之心,再往那邊看去。
馮正平徘徊良久,動作漸急,伸手去翻地面枯葉時,耳邊傳來低吟:“公子可是在尋此物?”
山林靜謐,多有蟲鳴,山風(fēng)穿隙而過時,陰冷無比,若是膽怯者,深夜入山,恐是心驚膽顫,難以自持。
此時馮正平只覺那聲音凄凄慘慘,哀婉回腸,渾身俱顫,跌坐在地。
抬頭看時,卻見靜處幽光瑩瑩,一道身影飄蕩在樹下,身著白衣長褂,手持三尺白綾,頭發(fā)披散,雙目泛白,面皮上滿是青紫之色,嘴角旁低落猩紅之血,風(fēng)吹而過,幽幽而蕩。
馮正平臉色煞白,雙目絕眥,兩腳升起九幽寒氣,身子一軟,哪里能動,只覺下身一松,尿于褲襠。
慘嚎道:“余姑娘!”
莫說馮正平,便是唐如雪,也覺身后涼風(fēng)習(xí)習(xí),心中驚懼。
余姑娘魂魄蕩在樹下,長袍遮腳,開口慘然道:“馮公子,奴家死的冤吶!”
馮正平聞言,翻身跪倒,邦邦磕頭,哭道:“余姑娘,饒命!余姑娘饒命!只因你身有新歡,我心生忌恨,才犯下大錯?!?
涕泗橫流再道:“當(dāng)夜看你斷氣而亡,才知心中并無快意,而是滿腔悲愴,才知再難見你音容笑貌,我心悔呀!余姑娘!”
仇子晉道:“你且看,待會再出。”
言罷,悠悠長嘆,起身往前行去。
馮正平聞聽,心中再次一驚,偷眼望去,卻是那縣令大人,叫道:“你怎在此!”
仇子晉哼道:“若非我請魂招魄,你怎會這般輕易認罪?余姑娘如今魂歸幽冥,卻因冤屈回歸人間,受此等煩擾,你良心何安?”
馮正平跪地哭道:“不安,我良心不安吶!”
仇子晉道:“那便隨我回衙,述清案情,讓余姑娘能安魂養(yǎng)魄,再入輪回!”
馮正平伏地而泣,良久才息。
便在此時,異變再起。
云閣畫樓飛檐之上,一道黑影掠下,正立二人身邊。
細看時,那人身著黑袍,面容姣好,誰人見了不道一聲美男子。
但再看時,黑云凝繞,散去后不掩其面,面上布滿毛發(fā),口鼻尖長,嚙齒森白,嘴邊長須而垂,身型岣嶁,雙爪細長黝黑,滿是角質(zhì),尖端閃著寒光,極為尖利。
余姑娘之魂見狀,尖叫一聲,躍下地面,直往唐如雪身邊奔來。
馮正平見狀,愣在當(dāng)場,還不待有所動作,被仇子晉一掌拍倒。
鼠妖道:“那紙條是你所留?將那人予我殺了,便放你走!”
仇子晉哼道:“這般做了,又置法度何處?”
其身靈力流轉(zhuǎn),青藍光芒畢現(xiàn),雙手虛握,光芒凝結(jié),兩條靈力長鏈握于手中,甩手,鏈條便向鼠妖甩去。
嘴中喝道:“法鏈!”
鼠妖身周黑光凝結(jié),四肢著地,一奔而出,直沖仇子晉而來,
仇子晉雙手十字而揮,喝道:“天網(wǎng)!”
兩條靈力鎖鏈,化作千條萬絲,凝結(jié)成網(wǎng),向鼠妖罩去。
那鼠妖未曾想,這少年縣令神通這般了得,騰挪躲開靈光網(wǎng),伸手一掏,手中舉起一把小弩。
仇子晉單手一招,手握三枚靈光靈簽,兩人重新斗在一起。
二者相逢自是對手,來往相交解數(shù)無窮。這個手中持小弩,毒箭如針萬千兇,怎個密如夜雨;那個指尖捏靈簽,沿邊如刃不放空,卻似疾如颶風(fēng)。
纏斗良久,二者體力漸消,卻不知那唐如雪正悄然俯在草叢,只等偷襲之機。
鼠妖見難做奈何,伸手去摸腰間,捏出兩個小瓶來,綠瑩瑩泛光,一看便是劇毒之物。
拋手一扔,竟是拋向馮正平所在之處。
仇子晉甩手飛鏈,靈力鏈條扯住毒瓶,分神時,鼠妖抬手一射,弩箭直奔仇子晉胸膛。
唐如雪持劍而掠,赤紅靈力涌動,身形忽閃而至,橫劍來擋,毒箭應(yīng)聲而散,唐如雪身形如蝶,翩飛前掠,沖向鼠妖。
鼠妖大驚道:“是你!”
唐如雪不言,腳下連點,步法飄忽,別有一番風(fēng)采。
劍尖挽出劍花,靈力涌入劍中,一劍成三影,不知所刺何處。
鼠妖大驚,便要逃離,但先前苦戰(zhàn)一番,體力不濟,一旁仇子晉鏈條后發(fā)先至,繞上鼠妖單足。
鼠妖身形一滯,黑光纏足,鎖鏈斷裂。
唐如雪腳下一點,繞身而過,身法詭異,鼠妖眼前殘影猶在,后方卻傳來劍鳴,唐如雪橫劍一抹,那鼠妖脖頸紫色鮮血噴涌而出,唐如雪身形再退,手中長劍刺出,正中鼠妖后心。
手腕一翻,一挑,剜出一片血肉來,一顆紫紅色妖丹裹在血肉中。
鼠妖倒地,氣絕身亡。
仇子晉渾身靈氣散盡,面露疲憊道:“唐姑娘好身手?!?
唐如雪道:“仇大人果然也邁入了這仙靈之道?!?
仇子晉拱手道:“雕蟲小技,還望唐姑娘替在下保守此事?!?
唐如雪收劍回鞘,取了妖丹,道:“淵宗常人禁修此道,仇大人師從何處?”
仇子晉道:“家中秘傳?!?
唐如雪道:“仇大人公正無私,護一方百姓,身懷神通既能懲惡揚善,又可自護周全,我自不會對外宣揚。再者,仇大人有恩于我,此等末節(jié),不過舉手之勞?!?
仇子晉笑道:“自從修煉此道,不曾與人交流。不知唐姑娘方才劍法、步法有何名稱?那留影一步,是在玄妙?!?
唐如雪笑道:“人人都道仇大人冷面判官,卻不知仇大人心懷童心,竟為招式起名。劍招便是劍招,步法便是步法,哪有姓名?斗爭中瞬息萬變,一念之差,便是生死,哪有空來喊出招名?!?
仇子晉道:“喊出招式,方才顯出氣勢。”
唐如雪道:“那是大人神通過人,游刃有余。才敢分神喊招?!?
二人相聊時,已將馮正平與“余姑娘”抱起,止了話頭,便往衙門行去。
路上,仇子晉告知了原委。
原來日間在樓閣之上,看到飛檐下的勒痕,便猜測兇手乃是馮正平,只是無憑無據(jù),不好捉拿,加之仇子晉連日破了玄墨觀滅門之案,心神疲憊,不愿過多麻煩,便想出招魂一計,以求快速破案。
與仵作相談后,更加確認,兇手正是馮正平。于是也入山林,招魂來嚇。
唐如雪問道:“你怎知他會來山中?”
仇子晉道:“正馮正平在閣樓上殺害了余姑娘,將其裹在白綾中,懸藏在飛檐下,畫樓之上,前方能眺望遠江,后方卻只是山林,視野短窄,游客躲在前方觀江,后方鮮有人去,加之飛檐榫卯相擋,是個藏尸之地。但也不能一直藏于飛檐之上,過了兩日,他趁我審葛老三之際,畫樓人少,他便放尸下來,憑欄而立,那裹尸的白布卻藏不住。此時正值有人來此撞破,他便將白綾置于樓下密林之中,佯裝發(fā)現(xiàn)了尸首?!?
唐如雪道:“原來如此。”
仇子晉道:“加之你所說,我在余姑娘尸體上藏了紙條,寫了馮正平夜往山中。便將那妖也引了出來?!?
唐如雪問:“為何篤定他必至?”
仇子晉道:“若是你修煉時,被人毀了靈丹妙藥,恨他嗎?”
唐如雪恍然。贊道:“仇大人料事如神,小女子佩服?!?
二人再談細節(jié),三更時,回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