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余娘子
書名: 奈何之彼岸花開作者名: 鄧大蒙本章字數: 3614字更新時間: 2020-05-24 15:56:10
余娘子在陸珠莎新婚半月后回的府。
她著一身淡紫色的紗衣,自一白靈鳥上翩然而下,裙擺在空中畫出極艷麗好看的弧線來。
那只白靈鳥便是常子錫送的座駕,周身潔白的羽翼,脖頸修長,鳥喙尖利艷紅,連同那一雙靈眼也是艷麗的大紅色。全身上下渾然天成的白,點著幾許朱,愈發醒目,著實稱得上是一只色彩明艷,姿態優美的鳥兒。
再配上余娘子的飄逸瀟灑,真真驚艷絕倫。
余娘子身后緊跟著一群少女,魚貫而落,各有千秋,那靈動的畫面瞧著確實像一副絕色仙女下凡圖。
平日里只聽說,常少將前些年寵余娘子寵得非比尋常無法無天。
也還聽聞那余娘子雖驕縱無狀,確也是活潑靈動。
可無一人告知陸珠莎,那余娘子生得艷色絕世,舉世無雙。
哪怕魅惑眾生,皆有余。
一片贊嘆聲中,陸珠莎只聽見身側的丹兒小聲嘟囔著:“好看啥呀好看,跟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我瞧著沒一個有我家姑娘好看!”
“丹兒!”陸珠莎低斥道。
丹兒撇了撇嘴,沒再吭聲。
陸珠莎端莊的坐在前廳,那余娘子邁著碎步,娉娉婷婷的行了進來,對著陸珠莎微微福了福身子,頭一揚,便往后院飄去了。
她身后的十來位美人,倒是一一跟陸珠莎見了禮,恭敬極了。
美人們一連串的花名:玫瑰、紫荊、丁香、水仙、風信子等等。
陸珠莎提著神盡全力記住了好幾張臉。
待美人們一散,她跟著身子一頹。突然發現,腦海里的臉與名兒皆對不上號。
頹然嘆了口氣。
丹兒笑道:“姑娘,你自小便是最難記人面,切莫著急。少將也一早便說了,那些暫時沒有稱號的娘子們你不用費心,她們也不允來叨擾你的。”
陸珠莎眼鋒一掃,對著丹兒怒道:“要與你說多少遍?人前人后皆要喚‘少夫人!’還有,務必給我改掉你這嘴碎的毛病!要不,你就給我回陸府去,換靈兒來!”
她何曾對丹兒說過這么嚴重的話來,只見丹兒雙眼立即紅了,委委屈屈道:“我改……我改便是了!姑……少夫人莫氣著自己了。”
丹兒自是知道自家姑娘為何這般惱怒,她成婚至今,本就最是忌憚余娘子,那余娘子雖與姑娘相較,美貌確實不及姑娘七分。但是恰恰生得妖媚無比,柔艷無雙。
唉,姑娘又恰恰自小便尤其中意艷羨,這般將妖媚灑進了骨血里的女子。
丹兒眼神小心翼翼的瞥了過去,只見自家姑娘正撫著額,她也不由得跟著皺了眉。
陸珠莎在前殿設晚宴為出府游玩的娘子們接風,玫瑰與芍藥關系特別好,早早便相攜著一同到了。
陸珠莎和顏悅色的聽她倆聊聊外邊的所見所聞,這一行,她們去了昆侖、太行山,最后一站自靈山打道回府。
丹兒抬了抬眉,靈山?
芍藥因先前在熬霜的婚禮上見過陸珠莎一面,稍顯熟稔些,笑道:“日后,少夫人可與少將一同去游玩一遍。”
陸珠莎含笑著搖頭:“咱們少將成日里可是忙得天昏地暗的,哪有功夫陪我閑游。日后你們若還會出門游歷,可以考慮帶上我。”
玫瑰抿嘴笑著:“我等自是非常愿意,就是怕少夫人不愿。”
玫瑰長得煞是艷麗,眉眼間藏不住的艷與嬌,只是尋常被那余娘子一襯托,到底失了幾分顏色。
“吾自是榮幸至極的。”陸珠莎笑道。
三三兩兩的娘子們開始緩緩入殿。
余娘子是最后一個到的,她約莫是沐浴了,換了套水藍色的衣裙,乍一看,倒像是洗去了一身妖媚了似的。
待她搖曳生姿的走過來,眉眼一嗔,那股子狐媚勁兒又還在。
原來,氣質這東西是入骨入髓的,偏生這度,她又拿捏得透透的,正是恰好,少一分不足,多一分太過,媚而不妖。
“相公今日去哪兒了?”余娘子開口問。
相公?
陸珠莎稍愣了一下,突然才想起她口中的“相公”便是常子錫了。
“少將今晨說要去巡防了,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少將?”余娘子抬了抬眉,一臉的玩味兒,“那么咱們少將……他莫不是不知今日我要回來么?”
“定是知道的,特意叮囑吾務必要給娘子們接風洗塵呢。說是他盡量趕在晚膳結束前回來。”陸珠莎柔聲陳述著。
“嘁!既然相公都不在,我們還跟這吃勞什子的飯呀!沒點意思,飄飄,咱們走!回房用餐去。”言語間全是驕縱挑釁。
一名小侍女屁顛顛兒的從旁側跑了出來。
陸珠莎倒是對她有些許印象。
那一日,她去往紅豆地里瞧芽苗,突然聽到零零落落的哭泣聲。
只聽一少女抽抽搭搭的說著:“娘子同我說了,過了今年,要將我賜給少將。阿福,我定是不愿的,可是我們娘子那樣蠻橫霸道,我該如何是好呀”
少女身側明顯是個憨厚的少年,憤然道:“這如何使得!不若,我親自去向少將求親?”
聽這聲音,便是常子錫院里貼身伺候的阿福。
少女立刻搖頭道:“可是,我現下剛剛及笄,你又初到少將院里伺候不久,切莫盲目去提此事。”
阿福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飄飄,你為何不愿跟了少將?少將可是天上的仙神,與阿福比,簡直就是云泥之差。”
“飄飄此生從不求富貴榮華,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再說,有余娘子在,我哪有出頭之日。”
阿福撓了撓后腦勺,憨憨的說:“余娘子確實生得是極好的,我聽底下的人們說過,早些年啊,那余娘子眼波一動,少爺便心馳神往的只往她房里去……”
陸珠莎挑了挑眉,望著河岸堤上并坐在少年身影,竟覺得美好至極。
隨即她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離去之后,那邊毫不知情的阿福還在納悶:“飄飄你說,這兩年少將即便娶了霜夫人,也還是余娘子占大頭,她為何還要將你獻去給少將呢?”
“大抵是因為如今少夫人入門了吧。阿福,你覺得少將待那少夫人如何?”
阿福低首望著忘川里奔流不息的血浪,低聲說:“現下正新婚,自是極寵。”
可是,他沒說,有一日,常管家醉酒后與他說過:少夫人是不一樣的,少將在她跟前仿佛有了血肉一般,跟他待任何其他女子皆不一樣……
飄飄對著上位的陸珠莎行了個禮,陸珠莎揮了揮手,她便戰戰兢兢的跟著余娘子出門去了。
余娘子與飄飄出門后不久,門廳外便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語。
陸珠莎一抬頭,只見常子錫摟著那個水藍色的窈窕身影步入殿來。
他的掌放至她的腰眼處,微微向里扣著,折出一道更明顯的曲線來。
并非如他對自己,在人前那般虛扶著。
陸珠莎眼睫微眨了眨,一抬眉,笑已經浮現在臉上了,調侃道:“看樣子,咱們余娘子,非得咱們少將才能哄得來吃一頓飯。”
余娘子翻了個白眼,并不搭言。
陸珠莎沒忍住,輕笑一聲。即便身為女子,她也覺得這樣的余娘子并不十分令人生厭,倒是還有幾分率性的可愛模樣。
“余仙兒!”常子錫低喝道。
余娘子抬眼一瞧,只見常子錫擰著眉,神情嚴肅。她到底知趣,示弱著像陸珠莎福了福身子,卻是撇著嘴不說話,一副極委屈的樣子來。
陸珠莎挑著眉,定定的瞧著,面上的微笑還好看得很。
常子錫低頭在余娘子的耳廓處私語了幾句,他的唇輕輕貼著她的耳廓,似有或無的。
余娘子面色一怔,當下收了所有的表情,掙脫了常子錫,恭敬地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那個明明緊箍的手勢,卻是一掙便開了。
陸珠莎身側空了個位置,常子錫正好落了座。
余娘子全程低眉順眼的吃著飯,倒像是狐貍突然收了心,演成了一只白兔。
呂娘子難得來赴宴,只是從頭到尾不發一言。面色瞧著依舊蒼白得很,看樣子常子錫的紅參作用并不太明顯。
玫瑰、芍藥坐在一塊兒偶偶私語,全然不在乎堂內的情景,像一對少時在學堂聽課的姐妹。
茉莉對著陸珠莎展顏笑著,眉眼彎彎,她是在場唯一一個并不看常子錫,而是時時盯著自自己瞧的人。
這姑娘倒好似對自己崇拜得緊。
當日常子錫與熬霜婚宴時見過一面,不曾想,入了這常府,她便是常府后院來自己院里走得最殷勤之人。
每次來都要帶些小玩意兒,笑著與她聊天說地,開心暢快極了一般。
霜夫人今日告假,說是身子骨不適,好幾日都懨懨地吃不下飯,精神不濟。
陸珠莎著常管家立刻去請醫館先生來診脈,她午后特意親自去瞧過一次,霜夫人精神算好,只是面色蒼白,半倚在床頭,只對她頷了頷首,不發一言。
阿嬌因著上一次那個龍鞭的事,對她尤為生怯,斷斷續續的說了些情況,大抵是霜夫人近幾日胃口不佳,早起惡心,周身乏力之類的。
不知緣何,陸珠莎總覺得,霜夫人對她像是有股子不屑一顧的優越感。
瞧了一眼,她也算是盡到心了,便知趣的退出門來。
“霜兒如何?”常子錫輕聲問。明顯他也察覺了霜夫人不在殿內。
“我瞧著約莫是有了身孕了。”
常子錫倏地一抬眼,盯著她:“那醫館先生已然下了診斷了?”
陸珠莎搖了搖頭:“醫館先生自去向母親復了命,并未告知與我。只是,我瞧著有幾分像罷了。”
常子錫揚眉笑著:“你一姑娘家家,又未生產過,如何知曉斷定。”
“我略習過醫理。”
“哦?”常子錫挑眉問。
“便是這三四年間,母親特意請了醫理先生進府授課,習得并不精。”
常子錫點了點頭:“嗯,岳母考慮得倒是極周全,女子習得些許醫理,自是最好不過。”
一頓晚宴,自常子錫加入后,倒是吃得愈發其樂融融。
宴罷,所有人都散去了。
只剩余娘子等在廊下,一抹嬌俏身影隴在常子錫常穿的那襲暗色外袍里,瞧著一副可見尤憐的模樣。
春寒料峭。
陸珠莎理了理大紅的褙子,腳步停在殿門處,對著身側的常子錫說:“我得去母親跟前回個話,少將今晚請自便。”
她嘴里裹著的那后半句—“今夜你且去余娘子處”,始終沒法兒毫無芥蒂的說出口來。
只瞧了丹兒一眼,便往后院常夫人住處踱去。
丹兒畢恭畢敬的跟在身后。
常子錫望著廊下那個朝著母親院落疾行的身影,她的肩背平整,大紅色的褙子規規整整的披在身后。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抬腿朝余仙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