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歸寧(下)
- 奈何之彼岸花開
- 鄧大蒙
- 3450字
- 2020-05-23 18:22:30
陸珠莎嬌嗔的望著母親,嗲道:“娘,你已經(jīng)瞧了一個多時辰了!我這張臉都快被你瞧出個洞來了。”
“胡說!你現(xiàn)下已是少將夫人,人前別人都是‘少夫人,少夫人’的喚你,估摸著不出幾年,你還得是個將軍夫人了,可不得出口如此這般隨意!”
“我知道,在常府,我謹慎得很呢。不信,你日后且去問李媽媽。李媽媽今日沒來,說是在常府幫我清理嫁妝,那樣多的東西,夠她清理一陣子了。”
“李媽媽我自是不擔心。只是,丹兒那丫頭可好?你沒瞧見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到底還是個孩子。”
“丹兒雖活潑極了,倒也還算聽話,我交給李媽媽管束著。昨日還同她開玩笑說,今日歸寧,不許她跟著,那丫頭鼻涕、眼淚一齊出來了,只差沒在地上打滾了,文嬤嬤瞧著都笑開了。”陸珠莎越說越興奮,“噢,文嬤嬤是常子錫的奶娘,自小跟他最是親厚。他打發(fā)在我院里伺候,與李媽媽相處得極好不過。”
陸夫人眼一瞪,嚴肅道:“都成婚了,還‘常子錫、常子錫’的喚著,可是沒了規(guī)矩!”
“他說可以的,私下最歡喜我這般喚他。我也想喚他夫君來著,可是他那個側室霜夫人,日日夫君不離口,我便不想這般稱呼了。”陸珠莎撇著嘴,道,“娘,我這般善妒,是不是為嫡妻大忌?”
陸夫人撫著女兒的發(fā)絲,心里刺疼一片,面上卻微笑著:“娘從未說過,要你一定做個像娘這樣的正妻。可是你自小便清楚,那常府后院關系復雜,善妒也好,拈酸也罷,只得私下而為。外人跟前,那常少將越待你好,你越萬不可恃寵而驕。”
“母親,你怎知……常子錫,他待我好?”
“因為關乎到你,母親的雙眼便要擦得格外亮堂些。”
“李媽媽也說,她說……她說常子錫待我是真心與盛寵。”陸珠莎喏喏道,“可是我知道,我得步步謹慎。他不止有一個霜夫人,自新婚起便對我有敵意我倒不怕;還有一個呂娘子,一名余娘子,說是那余娘子活潑得很,平日最得他寵。那位余娘子近日還在遠游,并未歸呢。不知緣何,我倒更忌憚些。”
“珠莎,切不可患得患失,日子須得緊著眼前的過。”
“在常子錫跟前,偶爾,我也會活潑得很。可是娘,我總厭惡那樣的自己。”
“胡說,你自小在娘跟前便活潑得緊。雖不可自視清高,但也切不可妄自菲薄。”陸夫人正色道,“就連你九哥都說了,你這般伶俐活躍,哪有男子不喜你?”
陸珠莎眼睛一亮:“九哥真這樣說?”
“那你是不信母親么,你可是我養(yǎng)出來的姑娘。”
“娘……”陸珠莎搖著頭,笑著往陸夫人的懷里靠,“九哥今日怎地不在?”
“他去靈山了,前日來報說,怨靈未清,怕是躲在靈山腳下的崖洞里。如果順利,今夜當會回來。”
“常子錫說了,今日要同我一道住下了!”
陸夫人頃刻立直了身子,說:“萬萬不可,此乃胡鬧!新婚不得空床一月,這道理你是不懂么?你不懂李媽媽可是懂的,那常子錫也容你這般胡鬧?”
“是常子錫自己提議的,李媽媽和文嬤嬤也都勸過了,可是那邊的母親說了,且隨我們高興便好。”
“那也不許胡鬧。”
“常子錫說,拜訪陸府上千年了,從未住過一宿,能歇上一宿也是極好的。”
陸夫人笑開了:“常子錫也還是個孩子呢,由得這樣胡鬧。真要住一宿,下次來便可,何必急于這一時。”
“娘,我不管,今晚我要同你睡。這才成婚短短三日,我便日日夢見家里,夢見跟娘睡在一起。再說,我還得瞧上一眼九哥,許久未見,我想念極了。”
“胡鬧!你若今夜不歸,那常府上下自是不會說道你與常子錫。可是,一頂為老不尊的帽子妥妥的壓到了我與你父親頭上!你可愿意?”
陸珠莎咬著唇,眼淚瞬時漫了上來,戚戚道:“我便知道,新婚那日出門我便知道,陸府這扇門此后便不再是我可隨意出入的了。”
陸夫人瞧著她,輕聲道:“收起你的眼淚!我陸府嫁出去的姑娘,也算是王侯將門之后,定不是凄凄切切之輩!”
陸珠莎凝著淚,卻是不敢再哭下去,只可憐巴巴的望著母親。
陸夫人嘆了口氣,剛想說話。
外面?zhèn)鱽砹饲瞄T聲,申媽媽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來:“夫人,姑娘。老爺與常少將喚你們過去。說是體己話已說了近兩個時辰了,該用晚膳了。”
前廳里坐著的常子錫,一瞧見兩母女的身影便立刻站起身來,向陸夫人微微行了個禮。
抬眼時,眼神略過新婚妻子,停住了片刻,隨即淡笑著伸過手去,攥著她站在一旁候著,直至陸夫人坐下了,他方才拉著陸珠莎一同坐下。
陸珠莎喚了句:“父親。”
又轉向父親身側喚了句:“大哥。”
大哥陸文城,陸府長子,為父親的側室所生,生產(chǎn)之時母親難產(chǎn)而亡,后來養(yǎng)在一侍妾名下,陸珠莎的眾多哥哥,除了九哥,父親便最中意這個大哥了。
從小到大,時時能在父親身旁看見他的身影。
門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速有力的腳步聲,沒幾下功夫,九哥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廳內。
“九哥!你終是回來!”陸珠莎倏地站了起來。全無剛剛哀傷的樣子來,整張臉因為興奮都活色生香起來。
陸畢城對她笑了笑,與常子錫見了禮,轉而道:“父親、母親、大哥,我回來了!”
大哥陸文城滿臉含蓄的笑著。
“嗯。”陸將軍輕應了一聲,道:“快快說說那靈山情況如何?”
陸畢城恭敬答道:“宋惟當日被蔣廣裹挾著一道墜入了忘川,蔣廣因是要救先落水的我才受了重傷。宋惟卻是傷得不重,爬上岸后直接奔靈山而去。不過月余,他便將舊部集結在了一塊兒,如今已有些規(guī)模了。怕是要入了魔道。”
原來,當日發(fā)動那一場怨靈之亂者,便是這叫宋惟的人。
陸畢城說完,照著廳內所有熱人淡淡的掃視了一眼,眸色暗了暗。
常子錫突然低聲解釋道:“蔣廣今日歸寧并沒有一道同來,念其舊傷并未痊愈,我且讓他在府內休憩幾日。”
陸畢城凝視著常子錫,片刻之后,對其頷了頷首。
常子錫揚了揚唇,并未回禮。
陸將軍全然不在意他們之間的互動,寒著一張臉,鎖眉問:“畢兒,如今我們可是有必勝的把握?”
陸畢城瞧了瞧常子錫,又望著父親,欲言又止。
常子錫立即會意:“如若滅那宋惟,需要增援,岳父提便可,常某定當全力以助。”
陸將軍擺了擺手:“恐怕情況沒有那般容易。”
陸畢城繼續(xù)道:“他們尋的地兒是極隱蔽之處,三面環(huán)山,中間是一道峽谷,進出也不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還有那東部余孽歐陽松,一百年前被常少將掃蕩后便一直盤踞在靈山峽谷內。他們二者現(xiàn)如今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再加上附近的百姓、生靈眾多,若要戰(zhàn),著實是有些棘手。”
陸成明扶著額,沉思了半晌,爾后抬頭看了眼此刻還站在桌旁的嫡子嫡女,輕聲道:“此戰(zhàn),須得從長計議。罷了,你們先坐下吧。今日是家宴,不聊戰(zhàn)事。畢兒,咱們蕊兒可是等了你一日了,說是死活要住一晚等你回來。你娘不同意,這不,還跟你娘哭鼻子呢,”
“爹爹!”陸珠莎難為情的望了眼常子錫。
常子錫面上淡笑著,桌下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攥了攥。
用完晚膳不久,新婚夫妻到底被陸夫人攆著回府了。
丹兒與陸夫人府上丫頭靈兒,站在后院里,依依不舍的好半天。
迎面走來了劉嬤嬤和申媽媽,只聽劉嬤嬤驚嘆道:“哎喲,咱們姑爺怕是要將老爺送過去的嫁妝,緊著一半的份兒給帶回來了,哪里見過這樣多的回門禮呀。怎得出手這般闊綽!”
“據(jù)說,那常府祖上殷實富足多世,又是十幾代天帝跟前的天兵神將軍,自然富可超國。”
“唉,太闊綽了,自婚禮前就如此鋪張,且從不按尋常禮制。難怪咱們老爺只瞧得上常府……”
說著,那一片聲音便走遠了。
靈兒握著丹兒的手,問:“咱們姑爺,對姑娘可好?”
丹兒點了點頭:“雖不過三日,我卻從未見夫君寵溺妻子,能如常少將對姑娘那般。”
“那便是極好的!”
“可是……”
“為何?”
“我總覺得我們姑娘,不似表面的那樣快活。”
“哎呀,咱們姑娘自小便讓人琢磨不透。再說,婚禮當日我可瞧見那少將姑爺了,哎呦叻,長得真是人神共憤吶。那氣質,一瞧便是天之驕子。”
外廳突然響起來一連串的腳步聲、車馬聲,丹兒焦急道:“我真得走了,下次不知何時回來了,靈兒,我真舍不得你!”
靈兒到底年長些,拖著丹兒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叮囑:“你可得為咱們夫人把姑娘守好了……”
剛出后院,便瞥見兩名高大的身影自墻角而來。
丹兒攥著靈兒,身子一閃,便隱進了一方寬大的墻隙間。
接著便聽見自家姑爺那醇厚的聲音來:“九哥,所為何事?”
陸畢城半晌不搭話,常子錫也不急,兩具高挑挺拔身影就那般站著。
終于,陸畢城開口道:“剛剛在廳內,大家都在,我便不好提。那宋惟讓我給你捎句話來。”
常子錫挑著眉,一臉的興味:“宋惟?何話?”
“他說:‘要常子錫替我問候府上的余娘子。至于,他曾傷我那般多的戰(zhàn)士,且容日后慢慢再算!’”
常子錫失笑道:“就這兩句?”
“你還笑得出來么?那余娘子究竟是何般人物,蕊兒都能介意起來,現(xiàn)下又牽扯上了宋惟。”
“敝府一寵妾而已,只是前些年,寵得過于驕縱了些。”
“你且好自為之,若真?zhèn)巳飪旱男摹切宰樱蚁耄W渝a,勿須我討伐你,你自己便得痛不欲生。”
“蕊兒我定會護其周全,還請九哥放心。”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