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光瓶
- 離莫愛
- 梓云舒
- 4385字
- 2020-05-16 06:48:41
艾茉莉和馬旭的交往就如潺潺的流水,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許就是這種感覺吧。艾茉莉決賽奪冠后,主辦方給她的團隊安排了海南雙飛七日游。帶著眾人羨慕的眼光,和父親反復的叮囑,艾茉莉踏上了去往海南鳳凰國際機場的航班。
這一個多星期,馬旭因去接待一個大客戶,出差去了上海,也不知道是否是忙的原因,馬旭自從走的那天給艾茉莉發了個信息,兩個人似乎就暫時斷了聯系。艾茉莉出發去海南前也并沒有給馬旭打電話。
艾茉莉跟著主辦方的團隊入駐了三亞喜來登酒店。酒店出門就是大海,白色的沙灘、湛藍的海水卷起銀白色的浪花,加沙灘上所有凌亂的腳印全部都抹去。假如人生也如大海這般豁達,不喜歡的就一筆勾去,從此再無記憶,那該多好。
酒店的豪華,海邊的愜意自由,讓她忘記了所有的煩惱,盡情的在這海天一線間釋放自己的青春活力。累了,就獨自回到房間的陽臺上靜下來,倒上一杯紅酒,艾茉莉看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思念像長瘋了芒草一般,開始肆意纏繞。一個人逛,要去哪里,一個人哭,沒有原因,一個人的自由多得有一些擁擠,讓寂寞徹底勝利。人似乎都是這樣,忙起來不覺得,只是獨自一人時,才會想著心底里的那個人。而思念就像一根沉重的鎖鏈,它緊緊鎖住人的手腳,將它們拖入深海之中,無法呼吸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任憑你在這深淵中掙扎,直至溺亡......
艾茉莉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她想喝醉,睡一覺,一切就都過去了。可是酒精仿佛也在跟他開玩笑。喝了酒的她反而興奮起來,她腦海中抹不開的是一個電話號碼,這個電話她已經刪除了5年,這五年她沒有打過一次,但是此時此刻在腦海中卻依然那么清晰。艾茉莉撥通了電話,剛響了一聲她便趕緊掛斷。
打給他?說什么好呢?他已經有了蔣美超,也許很幸福吧。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想到這里的艾茉莉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大聲地痛哭起來,此時才是最真實的她,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無助的孩子。
可是偏在這時她的身體壓到了電話,一個號碼陰差陽錯地撥了出去,電話上顯示著“馬旭”兩個字,馬旭此時正在上海和大客戶吃飯,他接到電話,喂了兩聲發現里面沒有聲音,只有衣服摩擦的沙沙聲和艾茉莉的哭泣聲,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他打給艾茉莉的舍友小貞得知艾茉莉在三亞,又向主辦方找到了艾茉莉的行程。
馬旭買了當晚直達三亞的機票,艾茉莉,你別怕,我會陪在你的身邊。馬旭在飛機上做了個夢:夢中艾茉莉的出現,亦如曇花的盛放,美麗灼傷眾人的目光,卻轉瞬即逝,白馬過隙般無了蹤影。夢魘中激烈的火苗像綻開的花蕊,貪婪的舔舐著僅剩的香甜。繽紛起舞的雪花,散落入一位美人藍色的雙眸之中,充盈在整個密閉的心田間。耳邊似乎淡淡響起《夢中的婚禮》,那柔細的指尖,跳躍著的音符伴隨著陣陣困意,襲卷著一個殘缺的身體。一陣看似輕柔的點點綠意升起,仿佛又看到了粉紅色的塵世中飄灑的白色花瓣,灑滿了夢中美人那金色的長發,那背影似在奔跑,又將這繁花抖落在沉靜的湖里。湖的中心有兩點絳紅,那是兩個揮舞著晶亮翅膀的精靈,越來越清晰,貌似向身邊飛進,忽又轉化成兩團淡藍色的棉花糖,軟軟的浮在空中,輕輕用指尖一戳,“砰”的一聲,爆出了無數只五彩的回憶,那一幕幕景象像瘋了似的擠出密閉的空間,飛向遠方。美人漸行漸遠。世界慢慢暗下來了......馬旭睜開了雙眼,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層層迷離,他不知道這個夢講述的是什么,此刻的他只希望盡快出現在艾茉莉的身邊。
不知何時天都亮了,艾茉莉猛的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手機,緊接著就跑向洗手間洗漱,今天還要跟著團隊一起去亞龍灣。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此時亂糟糟的頭發在頭頂像一個失修的鳥巢,滿臉都是哭花的眼線液和睫毛膏,黑漆漆的淚痕像一條條溝壑巴在臉上。昨天夜里只顧喝酒狂耍,居然忘了卸妝,“對不起了,我的小皮膚,馬上給你敷個面膜補償一下。”艾茉莉嘴里塞著牙刷自言自語道。
此時門鈴突然響了,大早上會是誰呢?想必是那服務員早上收拾房間。艾茉莉嘴喊里著“來啦”,從貓眼里往外看了一眼,手握著門把正準備開門。那不是服務員,清瘦的身影,離門很近,艾茉莉再仔細一看,那一身西裝革領,低頭看表,稍顯憔悴的男人正是馬旭,他怎么來了。艾茉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不行,我現在這個樣子......“稍等稍等......”艾茉莉慌了神,在屋里團團轉,她迅速刷了幾下牙,又瘋狂拿起洗面奶快速在手中打出泡沫,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抓了抓亂哄哄的頭發,隨便在頭上挽了個髻,又將床上亂七八糟的衣服和昨夜哭濕的紙巾揉作一團,放到行李箱中蓋了起來......一通折騰后,她又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那是海邊特有的腥腥咸咸的味道。此時的艾茉莉才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房門,門口馬旭手扶著門框,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一把將艾茉莉攬入懷中,艾茉莉手足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時間似乎就這樣停滯了。
“我來陪你了。”許久馬旭才說出這句話,艾茉莉從馬旭的懷中掙脫出來,她留意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是一宿都沒有睡覺,幾縷頭發蕩在眉間,稍顯疲憊的雙眼泛出幾絲紅線,嘴角的胡須微微冒出一圈。他是連夜跑來找我的嗎?艾茉莉此時的心無比安靜,好像全世界都裝進了這個小小的房間里,任那海風拂動著白色的紗簾,空氣游走在兩人之間......
二人整理好一切,馬旭陪著艾茉莉一同隨主辦方去亞龍灣游玩。在眾人面前,二人不再掩飾彼此的情感,在這天下第一灣,集海洋、沙灘、空氣、陽光和綠色于一體的“天涯海角”,共同迎接日光月華,共同見證潮起潮落。艾茉莉一度認為自己的一生也許就要和眼前的這個男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了。馬旭終于追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他對著大海發誓自己將用一生去心疼這個女孩子。
瑟瑟的晚風吹走了白晝的喧囂,又是這樣一個迷人的夜。艾茉莉和馬旭手拉著手一起在海邊散步,月明星稀,那皎潔的月光揉碎在奔騰的浪花間,海天之間是一眼望去是無際的漆黑,只有海浪像一只大手,將浪頭奮力推向海岸,然后在半空突然松了勁兒,任憑那浪頭砸落在沙灘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月光下的馬旭不知何時手中拿出一個空瓶子,他從口袋中掏出紙和筆,一臉可愛地艾茉莉說:“小艾,為了紀念我們這次能夠在一起,咱們做一個時光瓶吧。”
“時光瓶?你是說漂流瓶吧!”艾茉莉和馬旭開玩笑。
馬旭突然一臉嚴肅,認真地拉著艾茉莉的雙手對她說:“不,是時光瓶。漂流瓶是將自己的心事寄去遠方,我說的這個“時間瓶”,我們把彼此最想對對方說的話各自寫在一張紙上,彼此都不要看,將它們卷在一起,塞進瓶口,用橡皮塞封起來,再把它深深地埋起來。等以后,我們再回到這里,再一起將它挖出來,看看我們是否還是初心依舊。
艾茉莉滿面春風,她沒有想到這個大男孩兒居然會有這么浪漫的情懷。兩人像兩個孩子似的,背靠背坐在沙灘上寫了起來,然后卷成紙卷一同放入那個瓶子中。馬旭怕漲潮會將瓶子沖去,為保萬無一失,他特意在了海岸線上游的一座海邊別墅的屋檐下挖了一個深坑,將瓶子小心翼翼地埋了下去。
“你寫的什么啊?我現在就想知道怎么辦啊?”艾茉莉一臉調皮圈著馬旭的脖子。馬旭一本正經地說,“你過來,我現在告訴你”,于是把唇慢慢探向艾茉莉的耳邊,他的氣息讓艾茉莉不禁為之往后一退。調皮的艾茉莉大笑著轉身朝酒店跑去,“你不聽了嗎?”馬旭大聲在海風中呼喊。艾茉莉向馬旭大大地招招手,用手放在心上,大聲回應著:“我聽到了,我的心都聽到了.....”
馬旭把手帥進褲兜,獨自轉過身來站在海岸邊,任憑海風浮動吹亂他的頭發,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五年后的初夏,艾茉莉再來到亞龍灣,此時已是另一番光景:紅霞漫天,斜陽已落,白晝與夜正在匯合。雁歸巢中,潮汐漲涌。艾茉莉閉上雙眼,靜靜地聽取潮汐點點逼近的聲響,口鼻中充溢的,仍舊是海浪咸咸的憂郁,只是這憂郁恨不得將萬物擁入懷中,將那僅剩的點點回憶牢握在手中。那漸漸愈加猛烈的拍打,像艾茉莉無盡的哀思,伴著夜幕向這片沙灘襲來,這樂章此時顯得尤為凄冷,琴弦撥動著波濤,卷起了對故人不盡的思念,而那渾濁的視線中透出的是黑色的浪花,毛骨悚然間,壓抑在這海闊天空間,使人窒息。月,就在此刻即便跳出了海面,也無法抵制鋪天蓋地的黑暗......艾茉莉獨自一人在這沙灘上行走,她沿著她和馬旭走過的海岸線,腳心腫脹的感覺再一次告訴自己這不是在做夢,那一行行過去的、今天的足跡,注定在明早旭日普照之前消失不見.
也許從未想過,人生只會宛若初見。自從馬旭不在之后,艾茉莉婉婉凄凄的情懷則無法釋然。人若到了失去,方知悔恨,為什么不能再擁有的時候惺惺相惜?古人皆感嘆枝枯葉落,感傷花殘色衰,就連一輪新月也引發了無數人對其不能圓滿而抒發自己心中的苦悶情懷。
艾茉莉此時的心情亦如她在日記中寫的:“悠然而落的粉色花瓣,飛入一扇緊掩的門臺樓閣,纖纖玉指,琴瑟再難鳴。人生在驟雨初歇和時光的輕逝之后,窗背后的紅顏猶如蓮花的開落,青絲不再濃郁,霜掛鬢角,雪額添痕。可那心中的人兒在離去之時,依稀的背影,記憶中依然如初。寧靜而幽深的人生雨巷,仿佛只有夢境的灰暗,深灰的人影漸漸化為一個黑點,遠去。
也許那昏暗而悠長的沉郁,是自古至今的癡情人都無法清醒的亂。明眸中閃爍的是一望千年的深邃。感傷,不是無病呻吟,但又有誰能如曹植般癡醉,又有誰能及納蘭般魂斷。僅是外表華美瑰麗的辭藻,又怎能將一個痛字詮釋。
冷冷清清,凄凄慘慘凄凄,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這些辭令在此催將人淚。深秋斜雨細紛,淅淅瀝瀝,心早煩亂不已卻又無從停歇;又如戈壁盤延,悠緩冗長,絕望之處卻又有無限蒼涼。青蔥玉指,捧得朱璣消隕,拂不去離別色衰,輕觸眉頭,不覺早已心神殆盡,血肉模糊。”
都說哀莫大于心死吧,馬旭離去后的艾茉莉,愛上了寫作,她每寫一篇,都便將其焚化,那青藍的火舌將這一片片思念傳遞給天上的愛人。她想告訴他,自從他不在以后,她每年都會去一趟亞龍灣,在海岸邊獨自行走,閉起眼睛,往事似乎都歷歷在目,但艾茉莉始終不敢去挖他們的那個“時光瓶”,她好不容易用了三年時間才說服自己,要接受現實。馬旭已經走了,不管該走不該走,他都走了,艾茉莉為馬旭寫了最后一首詩:
沒有開始,
也沒有結局,
如果你說我辜負了你,
我只能說聲抱歉,
對不起。
沒有快樂,
也沒有悲劇,
如果你說我欺騙了你,
我只能默默承受,
沒理由。
沒有我的日子里,
天空依然明鏡,
潮水依舊漲落,
望著天邊紅日的起落,
我已經只會出現在夢里。
沒有你的日子里,
悲喜依然隨我,
生活依舊繼續,
聽著遠山流水的經過,
你已經只會留在回憶里。
你似乎是那梧桐葉,
可以包裹我所有的錯。
但我是那玫瑰花,
在遠離沒有愛的世界,
只能靜靜枯萎。
你是陰間的你,我是陽間的我。
兩條平行線不會有愛的匯聚。
也許今生有緣,
讓你我遇見,
可孤注一擲的愛,
沒有用終身幸福做賭注的際遇。
慘白的月光,
昏黑的夜晚,
模糊間忽閃的星星。
暖暖的石階,
斑駁的樹影,
空氣中彌漫著信誓旦旦的諾言。
閉上眼,
我還能回味著一切。
可是一陣冷風襲來,
所有的夢境都散了。
就讓活著的人繼續茍且,
就讓已長眠的你安心遠離,
我不渴望來生,
如果還是這般沒有結局,
只愿生生世世從未遇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