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模狗樣

跟你講個秘密，我原本是條狗！

這是真的。我知道你在笑我，畢竟任何人聽到這一番話，不罵神經病才怪。

可是沒辦法啊，我的朋友！我回不去了。

起初成為人樣，雖說西裝革履特別扭，但索性新鮮。唯一令我抓狂的就是夠不到弟，要知道狗為數不多的愜意就是一扭腰別過去舔舐。那場景以前跟太陽東升西落似得再尋常不過，現在居然淪落到要懷念。

說句題外話，以前在狗圈子，我除了有文化，還是只有行為操守的狗。

我之所以說自己有操守，完全是跟別的淘氣鬼相比。它們要么在發情期不管不顧地狂行愛，要么在閑暇時拉幫結派、你爭我奪，居然蠢得還朝陌生人吼叫。老天??！我可不會跟它們說這社區里隨便一個人就能要了它們的命，只要他們一個電話打給流浪動物處理中心。不告訴它們，不代表我壞，原因很多。

一來，它們確實是渣滓，每天游手好閑加混吃等死，甭提儀容儀表。二來，本質有區別，我是有身份的寵物狗！雖然主人每天早出晚歸，還領著不同女人進出，不過成為人之后我才明白，為了工作和欲望，這都極正常。

那時整個家都是我的，想吃就去翻，想睡就地躺。我還邀請小甜甜來做客，我倆玩得來，不僅是因愛做得完美無缺，還因為都是寵物身份，屬于同一個階層。三來，圣人說過“夏蟲不可語冰”，對待不在同一認知層面上的狗，多說無益。

忘跟你解釋，我識字和懂古書籍全因主人。

他老在書房捶著腦袋自言自語，那是在自我講解內容，一不理解就頭疼，越頭疼他就越要弄懂，越不懂就越提高嗓門。就這樣，說得多、解釋通了，趴在地板上陪伴的我都明白。好幾次他學懂后，快樂地抱起我、教我認字，又開車帶我去兜風，到森林公園里替我物色新女友。

變成人之后，我絲毫不介意人家笑我神經病，因為主人就是。

可惜，他自殺了。

我不清楚他有什么病?？傊孔幼兊美淝迩?，一切都開始積灰。我翻箱倒柜找吃的，到后來，我管自個兒逃出來了。臨前，我把《人間失格》咬了個稀碎——那是主人最頭疼的書。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地流浪好久，躲過無數次處理中心人員的追捕、寵物售賣店老板的引誘、陌生小孩的踢趕……

直到發生了那件改變我一生的事情。

有個掃馬路的大伯見我在垃圾堆翻，問我過得怎么樣。笑話！他又聽不懂。我吼了兩聲，以示不快。結果你瞧怎么著，他還真懂！我說不想當狗，想成為主人那樣的人。他有辦法似得笑了笑，還問我肯付出的代價。我壓根沒轍，連吃都吃不飽。他喂了我顆藥丸，說拿走我的良心。醒來后，我赤條條躺在馬路牙子旁，還好是午夜。

我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成為人了！

時至今日，我居然無依無靠、赤身裸體地爬到了地區公關經理的職位，真是件匪夷所思、駭人聽聞的事！隨著錢越多，我愈發慶幸他們死得死、不見得不見，總歸跟我沒關系了。

煙再貴也有燒完的時候，何況讓一個漂亮女下屬在樓下久等可沒風度。我有預感，今夜月色極美。

朋友，放心吧！這錢我只收一半，你要的位子明兒就給你安排。

2019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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