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黑暗、充滿腐爛氣息的森林中。
一名羊脂玉般的少女赤身半跪在草地上,巨大恐怖的陰影籠罩住她全身,令得她尾骨上豎起的淡綠長尾瑟瑟搖動。
“你們大王為什么不親自來?”銹跡斑斑的青銅王座上,一道壓抑得令人無法呼吸的沉悶嗓音威嚴詢問。
少女張嘴一噴,綠氣凝結成一張信紙,飄飄蕩蕩地飛高,停在一顆碩大的頭顱前。她輕啟朱唇,聲音甜美嫵媚:“避免暴露,大王沒有親自前來。上山人的來歷,都已經清楚地寫在紙上,請您明鑒?!?
黑暗里伸出一只白色虎爪,拈起信紙遞進黑暗中。一縷灰霧將其接住,接著嗤地一聲,信紙上燃起熊熊綠焰。
黑暗中似乎有人點了點頭。少女似有所感,鼓起勇氣抬起頭,只看見一只孔武有力的巨爪,散發著毀滅氣息,心頭不由一顫,恍惚間覺得自己像鋼刀下的一根豆芽。
“知道了,去吧?!?
疾風驟起,吹拂在玉身少女身上,將她吹出森林。
“信里說了什么?”王座上的怪物轉頭瞧著腳下彌漫的灰霧。
“這次蝰蛇部落來的人一共六個?!被异F里響起一個清淡沉穩的聲音。
“實力如何?”
“一名結丹,三名筑基,一名煉氣巔峰,還有一個聚氣初期。六個人,每個人的神通道法,都記錄在信上。”
“聚氣初期?”王座上的怪物即使詫異,依舊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煉氣巔峰與聚氣初期,是部族里派來歷練的新兵。”
“嗯……”
王座上響起一個悠長的“嗯”,久伴君側的灰霧立即熟練地反饋了一個合格的回答:“小的這就去安排。這次的關鍵人物是那名筑基火修士,懇請大王將鬼煉借小的一用,此番計劃理應就萬無一失了。”
……
蝰蛇部落在祁山設立的崗哨有三處,三個時辰緊趕慢趕,六人小隊終于抵達位于鞭溪西側的營地。
營帳毀壞,血跡斑斑,很快劉庸在西側一只帳篷旁找到一具尸體。胸口衣衫破碎,上半身似乎被某只瘋狂之極的手掌攪得稀爛。
劉飛瑤“呀”地叫了一聲,連忙捂住眼睛。站在劉庸身后的仙芙和巨母紅蓉倒是神色自若,她們已經執行過數次任務,比這更慘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
“殺人虐尸,這幫巫族欺人太甚!”劉桓溫義憤填膺。
劉庸眼底也掠過一絲怒火,轉身對眾人沉聲道:“巡邏小隊已經遭到巫族襲擊,我們現在要迅速趕往第二營盤支援,看那里有沒有出事。你們都小心點,隨時準備出手。飛瑤、轟動,這些都是異族,吃人不吐骨頭,動起手來絕不能有一絲惻隱之心,記住了嗎?”
“明白!”劉轟動與劉飛瑤異口同聲。
劉庸隨手拉過一塊大布,蓋住死尸,抬起頭來辨明方向,往北側深山走去。
第一與第二營盤相隔只有十里,不過山路盤旋,曲曲折折地向上,十分難走。小隊趕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隱約看到遠處山里有一角營地。
恰好落日西沉,本來就陰沉沉的天空愈發令人不安。
這時,一道悠長恐怖的梟叫回蕩在山間。
劉庸頓住腳步,眉頭擰起:“有沒有聽到什么?”
劉轟動抹了把頭盔里的汗珠,凝神靜聽,果然聽見一陣似有似無的啜泣聲,縹緲微弱,也分不清是從哪個方位傳來的。
劉飛瑤情不自禁退了兩步,揪住劉桓溫的袖子。
“不要怕,裝神弄鬼而已。”劉庸輕聲安慰道。
繼續往前走,眾人轉過面前的山坳,啜泣聲登時清晰起來。
第二營盤也已遭受襲擊,空地上三頂帳篷碎落在地,一名蝰蛇部落的黃衣戰士躺在斜坡上,頭上腳下,破碎的胸腔不停漏氣,啜泣聲的源頭正是這漏氣的胸腔。
“還有活人!”劉桓溫眼前一亮,一個箭步沖上去。
生機還沒有完全斷絕,劉庸從袖中取出一片海碗口大的碧綠道符,手指虛畫,一縷精純靈氣掉入符中,登時綠光大亮。
“這是木符,對治療外傷有奇效?!毕绍阶⒁獾絼⑥Z動一臉稀奇,悄悄走過來,輕聲解釋道。
木符拍下,片刻功夫,胸腔的“啜泣聲”已完全停止,年輕戰士的雙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這玩意好用,得想辦法搞兩箱備著。”劉轟動摸了摸鼻尖,眸子里閃爍著第一次見到意大利炮的興奮。
仙芙降下一頭黑線:“轟動哥哥,全部落加起來也沒有兩箱木符呢?!?
“沒事,真極門肯定大把大把的有,找他們弄點不就得了?!眲⑥Z動豪邁地擺擺手,心里已經在盤算找個什么理由,讓劉桓溫帶自己回山一趟。
“說得容易?!毕绍街绖⑥Z動在吹牛,癟了癟嘴。
“那邊有打斗聲?!本弈讣t蓉側耳聽了半天,突然指向東邊的樹林。
一陣風吹拂而來,果然夾雜著零碎的兵器碰撞之聲。
“桓溫、仙芙,你們倆跟我去看看究竟。紅蓉,你和飛瑤轟動留下來保護傷兵?!眲⒂故种竿笥夷_各一點,速度暴增,循著戰斗聲疾掠而去。
“小心,遇到危險就叫我名字……”劉轟動見仙芙手心已經浮現出一枚水盾,就要跟上去,連忙提醒道。
仙芙知道轟動哥哥已經練成天玄三犬第二層,實際上實力之深,估計小隊內只在劉庸之下,聽了這話心里不禁升起一絲安全感,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嗯,仙芙會的。”
“.…..搞襲擊的人應該會給我一個面子。”劉轟動補充道。
雖然知道是句玩笑話,仙芙依舊嫣然而笑,天真地道:“轟動哥哥不會不管我的。”說著腳掌一踏,腳下靈光閃爍,跟了上去。
她比劉轟動早一年修行,但每每遇到困惑難解的瓶頸,只要開口詢問,總能從他口中得到滿意的答案。因此日久天長,生出了很強的信任感。
“我管你有個屁用?!眲⑥Z動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搖頭苦笑。
不過仙芙這句話,卻還是讓他在心底最深處凜了一下:這可是一個由怪物、厲鬼、強大的修士組成的危險原始世界。
“喂,銅皮人,你到底給仙芙灌了什么藥,讓她這么迷你?”巨母紅蓉站在一旁目睹了兩人交談的全過程,有點不懂仙芙為什么如此信賴一個聚氣期的廢物。
“關你什么事,紅眼人。”
劉轟動聽出了她語氣里的不屑與高高在上,最煩這種優越感爆棚的人,往地上一坐,懶得理她。
“哼!真沒禮貌?!本弈讣t蓉一對冷艷的橙紅瞳孔怒火花暴閃,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徹底將這廝歸到心里最下層的一個格子里,上面金光閃閃地掛著一個標簽:嘴臭的廢物。
隨著劉庸等人的離去,風中的爭斗聲不僅沒有停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紅蓉姐姐,我們真的不去幫忙么?”劉飛瑤擔憂地問。
“我們不能丟下傷兵,這是部落的規定。”巨母紅蓉搖頭,伸手往腰間一拍,一點火星迸將出來,迎風一晃化為三尺長劍,咻地斬在遠處一棵大樹上。
“看夠了沒?還不現身!”巨母紅蓉厲聲叱道。
大樹被從中劈開,往兩邊倒去,露出一道倉皇逃竄的身影,其左臂已經齊肩而斷,鮮血嗒嗒滴在樹葉上。
“幼年強良?”巨母紅蓉眼前一亮,興奮地回頭道:“你們在這呆著不要動,我去去就回。”長靴上的橙色道紋顆顆亮起,令她速度暴增。
“小心是調虎離山!”劉轟動冷靜地提醒道。
“關你什么事,銅皮人!”巨母紅蓉回敬了一句,身影眨眼之間消失在樹叢后。
劉轟動“嘿”地一聲,這祁山深處山高林密,你是不怕草叢里跳出什么東西來,GAY你一下。
果然,劉轟動念頭剛轉完,林子深處立刻響起一聲巨母紅蓉的嬌喝,接著叮叮當當打斗聲響個不停。
“走,我們也進去?!眲w瑤反手拔出背脊上的長劍,往山上沖去。
劉轟動連忙攔住她:“她用不著我們幫。”
“劉轟動,你這人怎么這么膽小?”劉飛瑤皺眉咧嘴,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耙裟阕约涸谶@呆著吧?!?
狠狠甩開抓住自己的手后。
“我真是日……”劉轟動狠狠地薅了薅頭頂的斯巴達鬃毛。
被巨母紅蓉飛劍斬斷的大樹邊鮮血淋漓,甚至散發著逼真的血腥味。劉轟動蹲在樹邊,發現地上的血跡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不是幻術,鮮血是真實的,應該是某種道法或者巫術。”劉轟動眼神微凝,抹起幾滴鮮血在指尖捻了捻,沒有血液的質感,而且在迅速變淡消失。
“那只幼年強良應該只是魚餌?!眲⑥Z動眼底厲芒閃爍,遠處廝殺聲越來越疾,應該是埋伏的暗子已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