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漢初精神大振,這個真極門來的道士,自開戰起就是個悶油壇子,上場便直奔大酋長蓐秦,跟他你來我往打個不亦樂乎。其它事便一概不聞了,大有等蓐旦蓐麒干掉自己,就甩袖子回山的意思。
這做法你還沒辦法說他,以一己之力擋住敵方的第一高手,再被砍殺,怎么樣也怪不到他頭上。
若不是蓐旦舍不得結丹修士的道體,轉而去戰陸敬,硬要將其擊殺在這里,自己只怕已身首異處。
此刻見陸敬終于要發威,登時渾身氣勢暴漲,腳掌一拍地面,長槍如龍,大如碗口的槍花一朵朵飄出,落在兩人面前,瞬間封住蓐秦蓐旦前進的線路。
“怎么?這么快就不想和我玩了?”一聲輕笑,蓐麒緊追過來,拍向龍漢初背心。
四條猙獰金龍迎風而起,張口咬向蓐麒,卻被其連拍四掌,化為肉泥。
虎掌再長,印在背心上,砰地將龍漢初打了個趔趄。
槍幕潰散,蓐秦蓐旦紛紛伸出手掌,幾乎眨眼之間,已經奔到龍漢初胸口前。
龍漢初把心一橫,長槍不封反點,刺向蓐旦左眼。心里暗罵陸敬你再不出手,今日老子恐怕就交待在這里了。
陸敬左手執一面古樸銅鏡,輕捻法訣,嘴里念念有詞。
終于,最后一個音節從翕合的嘴唇間迸出,他驀地睜開眼皮,眼珠赤紅,眼眶宛如熊熊燃燒起來。
“陣!”
隨著一聲輕喝,陸敬調轉銅鏡,一道紅光照在蓐麒身上。猶如稻草人潑上滾油,眨眼間蓐麒整個人熊熊燃燒起來。
“二弟!”
蓐秦大驚失色,長嘯一聲,登時方圓百米之內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天陰地暗,吹得所有人幾乎睜不開眼。
陸敬嘴唇微白,對周圍的變化視若無睹,小心翼翼地將銅鏡貼身收好,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抬起頭四下里打量,只見龍漢初踉蹌著從狂風中走出來,整條左臂無力地垂著,看起來肩胛骨已經粉碎。
他滿臉泥污汗漬,拄著長槍才能站立,不過臉上卻笑容燦爛:“蓐秦蓐旦帶著蓐麒跑了。”
陸敬還未答話,骨質號角高亢渾厚的長鳴突然從仙子林里升空,擴散到整個正面戰場,碰到遠處群山后,回蕩在整個蒼山腳下。
“我們贏了。”陸敬終于也露出一絲微笑,雖說他對蝰蛇部落的族人感情不深,但巫族敗退,身為人族總歸能感受到一些欣慰。
“這次多謝你了。我本來想著此戰就算險勝,也要派人再請真極門救援,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強這么多。”可能是戰場的氛圍太過混亂,龍漢初的話里沒有了平時的客套。
“這次師門會派我來,已經仁至義盡了,不可能再給你增援的。”陸敬也沒有平時的儒雅,眼底的生疏即使三歲小孩也能感受出來。
“怎么?還在介意那些事?劉穩重已經失蹤七年,罪不在無辜的蝰蛇部落族人身上。”龍漢初略微顯得有點無奈。
“收拾戰場吧。”陸敬的語氣冷淡,沒有繼續跟他掰扯這個問題。
渾濁的狂風漸漸止歇,三大酋長敗退,對巫族大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正面戰場的強良巫族開始紛紛往仙子林奔逃,聆聽到號角長鳴的各隘口游擊軍也立刻停止攻擊。
防御工事后的蝰蛇族人試圖展開反擊,但是女媧沒有給人族跟巫族進行野外遭遇戰的資格。第一個小隊剛出頭,立刻被橫沖直撞的敗軍撞散、絞碎,成為強良部落夜宵桌上的一道點心。
戰在土丘上遠眺的龍漢初有一剎那恍惚,多么熟悉的感覺,這是屬于勝利者的窩囊,甚至讓人覺得勝利極其可恥,毫無榮耀可言。
巨母紅蓉走過來將戰神錘還給了陸敬,仙芙則一陣快跑,慌急地連續問了幾名預備役小隊長,一路向西而去。直到奔到西丙口,遙遙看見一頂風格怪異的紅纓銅帽,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
“小仙芙,沒有受傷吧?”劉轟動雙手各拎一頭強良,背上還背著一頭,領著小隊眾人,志得意滿地往軍功申報處走去。他上下打量了仙芙一眼,見仙芙除了面容疲倦,別無它恙,眉開眼笑地道。
仙芙搖了搖頭,目光越過劉轟動,落在其他隊員身上,小小的鼻孔倒吸了一口大大的涼氣,這幫牲口——人手兩頭強良是標配,龍升道則跟劉轟動一樣,背上也背著一具尸體。
“這些可都是轟動的手下亡魂。”龍升道呵呵笑道。
“轟動豪爽,給我們每人送了兩個軍功。”沈大勝見到仙芙,臉蛋騰地通紅,兩顆粉刺鮮艷奪目,不過還是借機隱晦地表達了一下感激。
“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撈到了軍功,我這頭金胎大成的強良送給你,先替你背著。走,跟我一起領功去。”劉轟動走到仙芙面前,沖遠處扎眼的營帳努了努嘴。
“轟動哥哥,我不用……”仙芙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
“在這跟我假客氣呢。”劉轟動白了她一眼,闊步走向軍功申報處。
軍功申報已經有一套嚴格的流程,營帳外設有兩片區域,一個驗尸,一個驗戰利品。不過巫族窮得跟鬼一樣,戰利品區向來都是冷冷清清,半天見不到一個鬼影。
旁邊驗尸區則熱鬧很多,幾個人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沉得要死的尸體換成名牌,在一片詫異的眼神中走進帳篷。
“這幫人是誰?這么眼生。”
“看衣服是預備隊的。”
“預備隊?看起來收獲不小啊......”
背后有人議論紛紛。
掀開布簾,進門就是一張冷臉,上下瞄了劉轟動半天:“預備隊的?”
“嗯。”
“嗯什么嗯,小小年紀沒點規矩,去那邊。”卷簾兵往左側空地一指,態度不算友善。
劉轟動掃了眼帳篷內,最后目光落在帳篷中央幾十條小木凳上。
“愣在門口干嘛,后面的人不要進來了?”卷簾兵不耐煩道。
“這是蝰蛇戌衛隊的座位。”龍升道小聲道。
幾個人算來的晚的,上一批人已經領完軍功走了。座位區只有二三十人,旁邊屬于預備隊的昏暗角落更是只有一兩道身影。
“再往里挪一點,給后面的人騰騰地方。”幾個人剛在空地站定,卷簾兵又道。
“我是不是搶過這哥們的對象?”劉轟動肚子里有火,繼續往里走了兩步,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地上整整齊齊擺著一排尿壺。
劉轟動也顧不得給卷簾兵面子,帶著仙芙往外面挪了幾步。
沒過多久,座位區慢慢坐滿了,蝰蛇戌衛隊最后一波來領功的人,也基本都到得差不多。預備隊這邊則始終只有劉轟動一幫人加兩個壯漢。
“趙青,半枚銅勛……”東側長桌后坐著三名老頭,居中那個銀白短發的老者中氣十足地念道。
立馬便有一名蝰蛇戰士站起身,標槍似地筆直身板,走到臺前,撫胸行了個軍禮,接過銅勛章。
每個人有多少軍功,其實在驗尸區都會記錄在冊,勛章說穿了主要作用是給戰士們戴出去裝那啥的。街頭上一碰,喲您三枚銅勛章,手里三條巫族的命呢,厲害。喲您四枚銅勛章,您比我厲害……
雖說不值幾個錢,但每一個在刀尖上舔血的部落,都絕對很注重榮譽。
“龍飛舞,半枚銅勛……”
“趙匡容,一枚銅勛……”
二三十名蝰蛇戰士,得半枚銅勛的不少,得一整枚的不多。
“張強,半枚銅……”
“關叔,我繳了一只左手,一條右腿,怎么才半枚銅勛章?”一名年輕人不滿道。
“又不是首級。”
“我當時本來要割頭,但戰場上瞬息萬變,您是老蝰蛇戰士,應該知道的,等我回過頭來時,早被其它巫族拖走了。驗尸官也說啦,兩個物件出自同一個巫族。少了一只左手一條右腿,這巫族是怎么樣都是活不下去的。這應該給一枚銅勛嘛。”
“沒首級就沒一整枚銅勛。”頭發跟針一樣精神的老者敲了敲桌板,不容置疑地道。
“劉桓溫,一枚半銅勛。”
劉桓溫“啪”地打開銅扇,緩緩站起,拍了拍張強沮喪的肩膀,笑道:“老弟,不必灰心,下次再來嘛。”
張強氣呼呼地坐下,這時旁邊站起一人,沖劉桓溫拱了拱手,笑道:“恭喜老哥,這次賺了一大筆。”
劉桓溫彬彬有禮地雙手接過銅勛,也沖那人禮貌地笑了笑。
“這次總共發了七十八枚銅勛,比上次少了三成。這可不是臉上有光的事,你要戒驕戒躁,下次可不能比這次少。”三名授勛官嘆了口氣,頗有些落寞地道。
“晚輩定當再接再厲,不服部落栽培。”劉桓溫臉色一正,連忙躬身道。
授勛官們點點頭,開始給預備隊授勛。
“周揚,半枚銅勛……”
“王三,半枚銅勛……”
“預備隊這次居然有八個人撈到軍功,成績斐然啊!”
“八個人加起來四枚銅勛,斐在哪里?”
“嘿嘿,畢竟年紀小嘛,要求不能太苛刻。”
“仙芙,一枚銅勛。”
“……”
“你看,打臉了吧。”
“這小美女我聽說過,乃是煉氣士,殺個把巫族不算奇怪。”
“沈大勝,兩枚銅勛。”
白色短發的授勛官念完,詫異地望向帳篷角落。
“我沒聽錯吧?”
“這小鬼細胳膊細腿,拿什么干掉兩頭強良?”
所有人將目光紛紛投過來,臉上寫滿疑惑。
“周三橋,兩枚銅勛。”
“霍榕,兩枚銅勛。”
“劉轟動,兩枚銅勛。”
“龍升道……龍帥之子,三枚銅勛!”
鴉雀無聲。
“嘶......”
“不愧是龍帥的公子,在預備隊都能搞出這么大的事情。”
“等過兩年進戌衛隊,只怕能當個百夫侯了。”
“可能不止哦,你看他手下四名隊員,細胳膊細腿,只怕這十幾頭強良,全是......”
“不太可能吧。”
“嘿嘿,沒有根據的猜測,你不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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