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五個人的手都伸向腰間的時候，張繼禹的本能告訴他，這些人一定是刺客。他也不多說話，只是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狹長的繡春刀，希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之中，可以通過自己極不靈巧的長刀，暫時抵御住這幾個敵人的攻勢。

他一邊死死地盯著那三個人，一面小生向著引路的錦衣衛抱怨道：“你們是怎么搞的，不是說了要好好檢查一下這一層的每一個客房的嗎？怎么可以出這種紕漏？要么是你們玩忽職守，要么就是通敵，你老實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問話的時候，紀霖之也趕忙將胡馬雍和那兩名錦衣衛隔開，雖然她的刀還沒有出鞘，但是藏在斗篷之下的左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藏在腰帶之中的匕首。

那黑臉錦衣衛也有一些慌張了，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卷入了什么樣的麻煩，到底是手下玩忽職守，還是他成為訓象所成立以來，第一個手下產生叛變軍校的總旗。

胡馬雍也有一些慌了，他為了奪取明朝皇帝的信任，特意在京城就將自己的所有侍衛仆人打發先動身去了波斯，將自己孤身一人交到明朝的手中。他本以為傳說之中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錦衣衛對外情報機構完全可以保證他的安全，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群錦衣衛置于這么危險的境地。一時間，波斯帝國之中關于錦衣衛的傳說竟然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而揮之不去的疑惑，則是什么神通廣大的人，竟然可以在錦衣衛的鼻子之下對自己產生這樣的威脅。

一時間，這走廊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繃緊了自己緊張的神經，就等著對面拔出匕首，雙方好來一場面對面的較量。

這時候，對面領頭的那個人，露出了他斗篷下面拿著牙牌的手，牙牌上分明寫著東廠兩字。

還沒等驚訝的張繼禹說話，那人先開口了：“張大人，我們是內行廠的。”

“內行廠？”張繼禹更吃驚了，不禁愣愣地重復了一遍他說的話。

“什么是內行廠？”略懂一些漢語的胡馬雍問紀霖之。

“內行廠專門負責監視廠衛之中圖謀不軌的人。”紀霖之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因為他和張繼禹都知道，在訓象所成立的一百五十多年之中，內行廠還從未和他們有過任何交集。主要有原因無非是訓象所的制度之嚴，外人很難了解其中的內幕。

雖然直到對方并沒有交戰的意思，但是張繼禹仍然心里充滿戒備。內行廠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里，而特務抓特務的好戲從成祖時代就沒有中斷過，他很擔心是自己的手下出現了問題，而皇帝卻比他先知道。因為這就意味著失去信任。

“張大人”那人也不寒喧，也不報姓名:“有錦衣衛叛變，勾結外敵，意圖謀殺波斯使臣。“

“你有證據支持你的說法嗎？”張繼禹懷疑地看著這個他剛剛認識的宦官。

“張大人你不要激動，我指的不是你的人，我說的是南鎮撫司派駐大明門的一個五人小隊，他們已經集體叛國，現在正在來這個旅館的路上，我們剛剛接到飛鴿傳書。”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口哨，聲音凄厲悠長，像是雪鸮的叫聲，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有敵人來襲時候的聲音，樓下的兩人有麻煩了。

聽到自己的人出事了，張繼禹立刻命令紀霖之帶上胡馬雍從前門從前門先走，自己去接應后面的人，這時候，那個領頭的宦官止住了他：“他們之中有一人是劍術高手，再多十個人也沒有用，我們三人的任務才是擋住他們，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印度王，去吧，我盡量為你們爭取時間。前門肯定有埋伏，你們需要人手。”

張繼禹還想說些什么，此人生氣地打斷了他：“我等這一刻等了太久，自從父親犯罪的凈身入宮之后我就在等待為國盡忠的機會，別讓我與此失之交臂。我想要一個光榮的死，而不是茍且地或者或屈辱的自殺，麻煩你成全我。”

張繼禹看著他，知道這是另一個版本的自己，他從這個人的骨子里面看到了對榮耀的渴望，他不說什么，隨他去了。

臨走的時候，這人繼續囑咐道：“從安定門走，內行廠剛剛派兵奪占了此門，只有這門是絕對安全的，多繞路，少招搖，最糟糕的是我們現在不清楚敵人是誰。去吧，走，快走！”

說完這些，他便頭也不回地沖下樓去。

紀霖之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高聲喊道：“起碼讓我們知道你的名字啊！”

什么話都沒說，在那天地之間，只有爽朗的笑聲久久不絕于耳。

最后，是一聲仰天長嘆：“椒山，我終不負你啊！”

大笑大笑復大笑，刀鋒回轉，日落塵紅處，一身孤影，徜徉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