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峰和王思誠走了大約兩百多米，看見九妹歌廳的霓虹閃爍。他們收到萬宇清發過來的信息，在二樓六號包廂。歌廳門口的服務生帶著陳子峰倆坐電梯上了二樓，往里走一拐彎就到了六號包廂。

這是一個中包，適合七八個人唱歌。一排的大沙發，兩個大茶幾，墻上掛著八十寸的液晶面板和兩只音箱。面板前有個小舞臺，兩個麥克風的架子，一張高腳凳。點歌機在最里面的沙發旁邊。衛生間在里面的沙發的左后面。

服務生搬來了兩箱啤酒，兩個果盤，還有瓜子，腰果和幾包杏仁果脯。萬宇清讓服務生把一箱的啤酒都打開，放在茶幾上。大家都拿了一瓶啤酒在手中，除了王思誠。孟平負責給大家點歌，歐陽戰第一個開唱——《國際歌》。

這是搖滾風格的《國際歌》，需要扯著嗓子喊，解酒的功效比較好。歐陽戰每次到歌廳唱歌，這首歌是必唱的曲目。“英雄納特耐爾一定要實現！”大家跟著歐陽戰一起喊叫，那叫喊聲快要把屋子震翻了。唱完了之后，大家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啤酒。

王思誠接著唱張學友的《吻別》，唱的凄切憂郁，有幾分張學友的味道。萬宇清說，孟平是不是沒有關掉原唱啊，不然怎么那么好聽呢。是否讓王思誠再給大家唱一首。大家齊聲高喊，再來一個。

王思誠接著唱了一首張國榮的《沉默是金》。粵語發音還挺標準，深情并茂。大家都鼓掌表示贊賞。

肖東海和歐陽戰在一起喝酒聊天，其他人輪流著點歌一展歌喉。萬宇清唱了劉歡的《重頭再來》，高音是上不去了，氣勢還是唱出來了。陳子峰知道他，此時也是真情流露。給自己鼓勵加油，來年再戰。

雷子點了他喜歡的歌曲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我想要怒放的生命……擁有超越平凡的力量。”陳子峰拿起話筒也一起唱了起來，一起嘶吼，放縱一下壓抑很久的喉嚨，讓聲帶盡情顫抖。

又是一陣歡呼，大家舉瓶相碰，仰頭喝酒。七個老男人，沒有白雪公主。唱著老男人的歌，拎著青島啤酒，在液晶面板前載歌載舞。酒精加速血液循環，精神在酒精里沉醉。

歐陽戰拿起話筒唱伍佰《挪威的森林》，歌風轉向情歌。唱出老男人的柔情和熾熱的感情。孟平接著來了一首《忘情水》，唱出劉德華低沉情濃的韻味。這時其余人在安靜的聆聽，慢慢喝酒，吃著水果。

肖東海走上臺，自報歌名，給大家獻上費玉清的《千里之外》。悠揚婉轉的歌聲，從他那光禿的頭顱里傳出來，反差如此強烈，此景只能人間有。

兩箱啤酒喝完了，萬宇清讓服務生又搬來了一箱。把茶幾上的空瓶子都拿走，然后把一箱啤酒都打開放在茶幾上。陳子峰此時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陳子峰今天喝醉了，兩眼迷朦，耳朵里聽不進音響的喧鬧，在昏暗的燈光下，關閉了大腦思維，與現實暫時隔離，回歸沉寂……

“嘿，醒醒！”陳子峰被孟平推搡著，弄醒了。

“幾點了。”

“12點多了。”

陳子峰睜眼一看，王思誠坐著吃瓜子，雷子在看手機，大屏幕上顯示歡迎再來的畫面。

“其他人呢。”陳子峰問孟平。

“萬宇清在你睡著的時候就走了。后來肖東海的老婆打車來，幫他開車帶他回去了。”

“那歐陽戰呢。”

“哎！看他出去接電話的，好長時間了。”孟平說。

陳子峰睡了近一個多小時，腦子基本清醒了。他站起來，伸個懶腰，問孟平，買單了嗎。孟平說，買過了。陳子峰出門看走廊里不見歐陽戰的身影。

陳子峰向屋里的人招招手，示意回去。孟平他們跟著陳子峰來到樓下，出來歌廳大門，外面也不見歐陽戰的人影。王思誠拿出手機給歐陽戰打電話。電話通了，但沒人接聽。

陳子峰回到歌廳的收銀臺，問在二十分鐘前是否見一個打著電話出去的男人。收銀臺的姑娘說沒有看見。陳子峰于是又上樓去包廂看看，還是沒找到歐陽戰。

孟平看到走廊的另一頭有個安全門，他走過去一拉門，門沒有鎖。陳子峰和其他人也走了過來，推開門看到有個鐵制的樓梯通到地面。外面黑呼呼的，陳子峰打開手機電筒順著樓梯照下去，下面是鋪著碎石子的空場地。

陳子峰踏上樓梯，發現樓梯扶手的下面場地上躺著個人，看身形應該是歐陽戰。陳子峰招呼大家一起下去，一看果然是他。滿臉是血，右手抓在左肩上，眼睛還睜著，說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左手動不了了。手機甩出在三四米遠的地方，他也夠不著。陳子峰馬上打120，叫救護車過來。

十分鐘后，救護車把歐陽戰帶到了明湖市中醫院。陳子峰和其他人也趕到了醫院急診室。值班醫生先給歐陽戰處理頭上的傷口。給他縫了五針，打了防止感染的針劑，用網罩給他的頭部做了包扎。X光拍照的片子也出來了，醫生一看，左臂的骨頭摔斷了，需要手術打鋼板和鋼釘。

雷子說，轉省中醫做手術吧。他同學的爸，是骨科主任。歐陽戰點頭答應了。急診醫生聽說要轉院，讓歐陽戰在觀察室躺著，等天亮再過去，然后就走了。

陳子峰讓雷子先回去，明天早上給他同學的爸說說，安排住院手術的事情。這里不需要這么多人。孟平的老婆來電話催他回去，陳子峰也叫他回家，其它的事，明天再說。

陳子峰和王思誠坐在歐陽戰椅子的旁邊，問他怎么會掉下去的。歐陽戰說，出門的時候，身體失去平衡，加上扶手高度太低，人就栽下去了。當時人就迷糊了。后來聽見手機鈴聲，他才醒過來。

后來，歐陽戰發現左手臂疼的動不了了，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只能先躺著休息，等你們來找了。陳子峰問歐陽戰喝了多少啤酒，他說不清楚。

陳子峰看著歐陽戰的衣服上血跡斑斑，左衣袖讓醫生剪開了，現在打了石膏固定，用繃帶吊著。頭上用網兜罩著，躺在椅子上，閉著雙眼睡著了，一副從戰場上下來的傷病員模樣。

王思誠小聲對陳子峰說：“他今天心情不好，喝酒有點多，話說的有點少。”

陳子峰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

天亮了，王思誠去買了早點，豆漿油條和煮雞蛋。三人吃完，把市中醫院的帳結了，開車去省中醫院。

雷子打電話給陳子峰，說他同學的爸，廖主任在外開會，今晚回來，明天上班。廖主任知道歐陽的傷情了。他的學生高醫生今天在門診，他會安排住院的事情。

在骨科門診，陳子峰見到了高醫生，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白凈的皮膚，長臉，濃眉，大嘴，瘦高個。他給歐陽戰開了拍DR的單子，讓他再去拍個片子。

上午不到九點，醫院的走廊里已經是人挨著人了。陳子峰和王思誠陪著歐陽戰去排隊等候拍片。

一個小時后，高醫生從電腦里看了歐陽戰的片子，肯定要做手術，讓歐陽戰先預交一萬元的費用。歐陽戰的卡里沒有這么多的錢，他打電話給他老婆要錢，并告訴她目前的傷情。

陳子峰在旁邊就能聽到歐陽戰的老婆在電話里數落歐陽戰。說歐陽戰早晚就毀在酒里，怎么沒有摔死呢，大家都解脫了。看來，他老婆是氣到極點了。歐陽戰也不說話，等他老婆罵完了，告訴她，立刻把錢轉過來。

歐陽戰的臉色蒼白，不知道是昨晚流血多了，還是現在被老婆罵了氣的。陳子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讓王思誠陪著歐陽戰辦理住院手續，自己回宿舍，給歐陽戰拿些換洗的衣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