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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生命如此遼闊,以至于不能只獻給力與美

(一)

距離元旦還有幾天,夏邇吃完早飯,在寒風中瑟縮著走了大約半里路,胃里剛吞進去的粉絲開始不安分了,隨著夏邇急速行走的步伐沖擊著她的喉嚨。——為了盡早趕到醫院,早飯吃的太快了。夏邇抱住腹部,在路邊蹲了下來。

“小夏!”一輛汽車在夏邇身邊停住了,車窗搖下來,是白楚檗,“老遠看著就知道是你。”白楚檗看見夏邇臉色蒼白,急忙拉開車門走下來。“不舒服?來,快上車!”白楚檗扶夏邇上了自己的車。夏邇發現車的副駕駛座椅上還坐著一個年輕女孩,正扭轉腦袋微笑地看著自己。是白楚檗的女兒真真,夏邇在醫院見過好幾次了。

“夏阿姨早上好!夏阿姨你不舒服嗎?”真真的聲音又柔和又甜美,笑容也像極了白楚檗的。

“沒事,就是剛才吃飯吃的太快了,有點反胃。”夏邇一邊深呼吸,一邊說。

“靠著不要動,多做幾個深呼吸。真真,把紙盒遞給夏阿姨!”白楚檗也不多說,只指揮真真把放在車窗邊的抽紙給夏邇,車子前行的速度卻明顯慢了許多。

“我家老爺子昨天晚上轉到127病房了。”過了一會,白楚檗突然說。

“——怎么突然換病房了?”夏邇一驚,更多的是不解。

“看這幾天的情形,估計就在這兩天,怕夏叔叔瞧著情緒受影響。”車已經拐進了醫院大門,白楚檗繼續說,“本來昨天就想告訴你,一直沒找到機會。”昨天下午夏邇在醫院,可因為前天晚上父親胸部一直疼痛難忍,夏邇看護了一宿,幾乎沒有合眼,所以昨天雖勉強支撐著到了醫院,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趴在父親床頭打盹,根本不知道白楚檗什么時候也在病房里。

“謝謝你考慮得這么周到!可我看白叔叔的情形,比我爸要好得多啊,怎么會——”夏邇和白楚檗相識已三月有余,兩人的交流雖一直停留在看護病人上,但雙方相處融洽,早已成了朋友,因此夏邇并沒有過多感謝,而是把重點放在探討病情上。

“我家老爺子是一直比較清醒,他就是樂天派,你還沒見過他自己提著吊瓶到處找人聊天的樣子,根本沒把自己的病當回事。按照醫學理論,他早在半年前就該不行了,可以說他是比較幸運地多活了半年。”白楚檗一邊停車一邊說。真真則趕緊下車來,幫夏邇拉住了半開的車門。

“你總有辦法讓他樂呵起來,你爸最大的幸運是有你這么好的兒子。”夏邇說,很欽佩地看著白楚檗。

“我也沒有什么辦法,就是喜歡琢磨如果我是他,我需要什么,很多時候只要這么一想,事情就簡單了。”白楚檗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夏邇。夏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真卻拉住夏邇的胳膊說:“夏阿姨,有事就來找我爸,他點子可多了,一定能夠幫到你的!”夏邇抬頭看看白楚檗,兩人相視一笑。

“好,肯定會有事麻煩你爸的。”夏邇說。三人已走出電梯,來到走廊邊,夏邇要左轉去父親的病房,白爸爸的新病房在走廊右側的盡頭。于是大家道別后各自離開了。

“爸,夏阿姨真好......”夏邇走出兩步,隱隱約約聽見真真說。

(二)

下午,夏邇看著已經昏睡了快兩個小時的父親,呆呆地回想著前幾天的事情,那時父親大多數時間里意識是清醒的,回憶起夏邇小時候,甚至他自己小時候的事,都能說得很清楚。父親的故事里給夏邇印象最深的是,父親居然曾經是部隊的長笛手,酷愛音樂和演奏。父親談起年輕時曾鋼筆手抄整本的《沙家浜》,為了練好《紅色娘子軍》的曲譜,在自己的床頭貼滿五線譜,父親笑了,笑里有被歲月埋葬了多年的縱情和天真。夏邇想:原來父親也年輕過。這樣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的后知后覺,但生活的智慧大多來自于這樣的愚蠢。

母親在夏聰的陪同下也來了病房,盡管夏邇極力主張母親在家休息,可母親不聽,堅持每天都到病房來一趟,陪伴意識已經昏迷的父親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八點看護來值守。

“我出去一趟,你看著爸媽。”夏邇交代夏聰。年底了,夏聰一直忙,最近才來的勤了些。夏聰的兒子樂樂正上初三,學習緊張,所以和媽媽都很少在醫院露面。夏邇雖然不很計較,可對父親不能經常見見孫子還是有點不痛快。

夏邇來到127病房,一眼就看見白楚檗坐在他父親床邊的木凳子上,左手緊握著父親的手,右手則在父親的臉頰上輕輕地、輕輕地摩挲著,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父親的臉。躺在床上的白爸爸微睜雙眼,看著眼前撫摸自己的這個人,嘴角露著舒爽愜意的微笑。這對父子此時的情形完全顛倒了人們一貫對父與子關系的認知,壯年的兒子變成了父親,臨終的父親變成了兒子,他撫慰著他,他滿足于他的安撫。我們聽說過的許多所謂催人淚下的場景,大多是因為包含了痛苦的隱忍,或是過度的情續而沖破了人的感情防線,于是人被迫淚目了。此刻,這對父子的相互凝視,就像一縷陽光落在一片樹葉上,一陣微風吹得一株小草輕輕顫抖,這般自然,這般愉悅,看似平常,卻能帶給人最深沉、最持久的感動。

夏邇輕輕走進去。真真立起身來,白媽媽拉住夏邇的手,白楚檗對她點一點頭,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和動作。白楚檗的弟弟和妹妹在靠近陽臺的地方站著,悄聲說著話。夏邇在白楚檗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白楚檗繼續撫摸著父親的臉,從額頭到眉梢再到下巴。白爸爸蠕動著嘴唇,似乎在說什么,但他的聲音實在太小了,或者說他幾乎沒有發出什么聲音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聽清楚他說的話。但白楚檗卻點點頭,扭頭輕喚一聲妹妹的小名。已經走到陽臺去了的妹妹聽見哥哥的呼喚,快步走過來,俯身看著垂危的父親。

“你坐著,和爸爸說說話。”白楚檗站起來,把凳子讓給妹妹。妹妹坐下去,把手蓋在父親的手上。白爸爸的睫毛一陣顫抖,竟然清晰地吐出兩個字:“閨......女......”白楚檗妹妹的眼里淚光一閃,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在了父親的臉頰上......

(三)

夏邇回到父親的病房時,父親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夏聰正趴在父親耳朵邊上,聽父親說話。夏邇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并輕撫著他的胳膊。

“叫周周和樂樂來,我想看看他們。”父親說。

夏聰轉頭看看姐姐。夏邇說:“好。晚上就叫樂樂過來,周周我叫他趕回來,明天就能見著了。”

“我的病看不好了,家里的事我得交代給你們......”父親忍著疼痛繼續說。

“好,你說,我們聽著呢!”夏邇答。夏聰有點驚奇地看看姐姐,沒有說話。母親卻在旁邊說:“你要交代什么?老頭子,你要是走了,干脆把我也帶走算了!”說完嚶嚶地哭了起來。

“媽,你先到陽臺上坐一會,讓我和夏聰跟爸說說話。”夏邇扶母親到陽臺上坐好,又回到父親床邊。

“聰兒,你工作一直都干得不錯,我很滿意,也放心你......你是兒子,家里的頂梁柱,以后還要多照顧你媽和你姐,知道么?”父親看著兒子的臉,親熱的勁頭一覽無余。父親喘口氣,把目光轉向女兒,說:“我不放心你媽,往后就靠你照顧你媽了,聽到了嗎?”

“我們知道,你就放心!除了這些你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你想說什么、做什么,我們都會尊重你。”夏邇憐惜地看著父親,父親的心里不忘一個父親的責任和尊嚴,但也應該還有其他的東西吧,夏邇想。

“別的......也沒啥了。就是李叔叔,以前的鄰居李叔叔,聽說他犯了什么事,差點坐了牢,前段時間還中風了。他和聰兒你在一個科室,你要照顧一下這個人,不能像別人那樣落井下石。”夏邇和夏聰對視了一眼,平常兩人都沒見過父親和李叔叔有啥來往。

夏邇問:“為什么啊?”

“你們不知道,那時你們都還小,你媽得了一場大病,沒錢住院,我求了好多人都沒有湊夠住院的數目,最后是李叔叔借錢給我,你媽才動的手術。李叔叔這人是有點古怪,但是個好人。我前面找他借,他不借,后來聽我說到處找人都沒借夠,又一下子借了我一大筆。是個怪人,但真是個好人啊......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其實都不能簡單,看起來沒啥關系,有時候也是朋友......你們就是總想著朋友就該怎樣怎樣,夫妻就該怎樣怎樣,其實夫妻有時候要像朋友、像親人那樣相處,表面上只是一種關系,其實里面都是人和人的關系......”父親斷斷續續說完這一席話,意識又漸漸模糊,沉沉地睡了過去。

“姐,樂樂學習挺緊張的,能不能等到周末......”夏聰說。

“哪還有時間等?晚上就把他接過來。不就是一個晚自習嗎,不上能有多大影響?”夏邇沒好氣地說。

“那——好。還有,我看爸已經知道了,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再瞞著他了?”夏聰問。

“是他一直想瞞著我們,他比我們都先知道。“夏邇卻說。

(四)

元旦前一天的黃昏,白爸爸去世了。夏邇從值班護士那里得知了消息,快步走到127病房。

病房里異常安靜,白楚檗和弟弟肅立在床尾,白媽媽坐在靠墻的凳子上,眼里默默流著淚水,女兒輕輕撫著母親的肩,很輕很輕地抽泣著。殯儀館的兩位喪葬師也肅立在床邊,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著白楚檗開口,準許他們動手給白爸爸換上喪服。

“再等半個小時吧——”白楚檗卻說。兩位喪葬師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輕輕走出去,靜靜地坐在了門口的長椅上。白楚檗走到床邊,俯下身子,手輕輕地、慢慢地從父親的頭頂撫摸到父親雙腿,鄭重地拿起父親的雙手,在自己的雙頰上輕輕地觸碰,然后再依次放好。白楚檗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就像在完成一種宗教的儀式,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悲傷。他的弟弟、妹妹、母親依次走過來撫摸他父親已失去知覺的手,夏邇立在床尾,對著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當夏邇立直身體,再看向病床上時,她認為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因為她發現白爸爸原本沒有一絲活氣的死亡了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絲笑容,就像一個真正沉入夢鄉的人那樣,安詳到不容許任何人打擾。

“可以了。”白楚檗對正耐心等待著的兩個喪葬師說,“請動作盡量要輕。”兩人看著白楚檗的眼睛,鄭重地點點頭。

白爸爸的追悼會很程序化,首先,長子白楚檗講述了父親的生平,自然是一個父慈子孝的溫馨故事,但夏邇認為白爸爸遠比悼詞里說的好。接著白爸爸生前的工作單位領導、故交好友先后致悼詞,看得出來白爸爸豁達開朗、交游很廣。最后是遺體告別,大家魚貫而行,瞻仰遺容。夏邇最后看一眼白爸爸,他臉上還是那淡淡的笑意,只是似乎睡得更加深沉了。

“謝謝你能來。”白楚檗說。

“應該的。白叔叔對我挺好,再說,我們也是朋友......”夏邇說。

“嗯,我們當然是朋友,一起經歷過生死,算好朋友。”白楚檗點頭。

“其實我覺得你不僅是我的朋友,也可以說是我的老師。真的,在你這里我學到了很多,真的很多!”活的磕磕絆絆,態度輕慢,行動草率,犯了錯也大多不打緊,因為還有機會重來。對待死亡時絕大多數人需要引導,因為此時犯的錯誤哪怕再小,也會傷人傷己,且永無矯正的機會。夏邇打心底感激白楚檗,因為他對自己不僅不吝言辭,細心引導,而且力行不怠,讓她獲益匪淺。

“老師不敢當,我們都得經歷這些,能對你有幫助就好。”白楚檗輕輕一笑說。如師如友,或者說亦師亦友,這在人際關系里也算是彌足珍貴的了吧。

(五)

樂樂背著書包走進病房,把頭探在爺爺的面前,問夏邇:“姑媽,爺爺睡著了嗎?”夏邇知道父親其實是昏迷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嗯,爺爺累了。你在床邊坐一會,跟爺爺說說話,他一會就醒了。”夏邇說。

“說話不就吵到他了,那不就打擾他休息了?”樂樂眨眨眼,不解地看看姑媽。樂樂長著一副酷似夏聰的面容,只是比夏聰少年時更顯清瘦。

“沒事,爺爺一直在等你來,醒了正好能看見你。”夏邇拍拍樂樂的背,鼓勵道,“試一下,看你能不能把爺爺喊醒。”樂樂于是對著床上爺爺熟睡的面孔輕喚了幾聲。

“爺爺他睡得太沉了,喊不醒。”樂樂有點失望。夏邇看見父親的眼珠滾動了一下。

“多喊幾聲看看。”夏邇滿懷希望地說。樂樂又輕喚了幾聲。父親的眼睛竟真的慢慢睜開了一道縫隙。

“爺爺醒了!爺爺,爺爺!”樂樂有點激動地繼續喊。父親的眼睛真的睜開了,看向樂樂的目光里有很清晰的笑意。

“爺爺我來看你了,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樂樂高興地拉住爺爺的手,“爺爺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吃飯太少?生病了要多吃飯,你想吃什么,我讓媽媽給你做!”樂樂的性格和夏聰不同,開朗陽光,愛嘮嘮叨叨。夏邇父親沉默寡言,但手腳勤快,似乎專愛聽孫子嘮嘮叨叨,一直以來這爺孫倆在一起算得上是絕配。于是樂樂又開始不停歇地從上幼兒園的趣事,一直講到了馬上要考的高中和未來要上的大學,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眼前緊張的學習和自己起伏不定的年級排名,時而開心,時而擔憂。爺爺微笑著,努力用一個個“好”字回應著孫子滔滔不絕的話語,就像當年他背著他的書包,他在他的腿邊蹦前跳后時一樣。最后,父親幸福而滿足地睡著了。

夏聰帶著樂樂和母親先回去了,夏邇打算守到半夜,如果父親睡眠安穩,自己再考慮是否離開。雖然因為父親生活已不能自理,這兩個月請了專門的看護來照顧,但近四個月的守護,夏邇早已精疲力竭,可她身體雖疲乏,瞌睡卻一直并不多。此時,父親氣息均勻地睡著,夏邇卻還毫無困意。她來到醫院的小公園里,想透透氣,但逼人的寒氣很快就差點把她凍僵了。夏邇只好往回走,剛進住院部的大門,看見白楚檗穿著白大褂匆匆走過來。

“小夏!你還在醫院啊,這么冷的天!”白楚檗也看見了夏邇,緊走幾步過來。

“真的好冷!”夏邇跺跺腳,搓搓手,“在外面剛呆了幾分鐘,就快凍僵了。”

“屋里有暖氣,沒事別出去。到我辦公室呆一會吧,那里暖和。”白楚檗說。夏邇毫不客氣地一邊跟著他走,一邊說:“那好得很!”

兩人走進白楚檗在二樓的辦公室,這是一間醫生值班室,沙發軟軟的,暖氣也很足。夏邇坐在又軟又暖的沙發上,巡視一遍房間說:“這值班室不錯,沒事還可以睡一會。”

“不能睡這里,那里面有床。”白楚檗把一杯熱水遞到夏邇手上,指指通向隔壁的一道門,突然又說,“你等等。”說完快步走了出去。隨后,夏邇聽見白楚檗問值班護士借熱水袋,得到的答案是沒有,然后白楚檗快步走向了更遠的地方。大概又過了兩分鐘,白楚檗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個輸液瓶,里面灌滿了開水房打來的熱水。

“用這個捂一捂。”白楚檗伸手要把輸液瓶遞給夏邇,夏邇抬手正欲接過來,白楚檗卻突然縮回手去,說:“對了,要用毛巾包著,水太燙了。”說完拿過一條毛巾,裹住輸液瓶。

“你媽媽還好吧?”夏邇感激地接過瓶子,摸一摸,問。

“還好。難過自然是難過,但會過去的。”白楚檗坐在夏邇對面的凳子上說,“我姥姥是前年去世的,那是她最難過的時候。現在,對于身邊的人走,她都能想得開。她說死一個人和生一個人其實差不多。說實話,我們當醫生的看到的都是現實,不太理解她為什么這么說,但感覺她已經把這些事看得很透了,所以不擔心她會想不開。”

“白阿姨真不愧是文化人,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樣。”夏邇早就得知白媽媽是一中的退休老師,在接觸的那段時間也很喜歡白媽媽端莊嫻雅的氣質。

“境界談不上,但思考的挺有深度。哈哈!”白楚檗哈哈一笑,接著說,“我也在琢磨她說的意思,覺得應該是說生和死都是自然的事,過度地悲啊喜啊,都沒有必要吧。”

“道理是這樣,可發生在自己身上誰也控制了吧。”

“感情是要發泄出來,但如果都積攢在一個瞬間會傷身體,所以要用一段時間來逐步發泄,慢慢釋放,到了關鍵時候就不會一發不可收拾了。”白楚檗依然是一種隨意聊天的語氣,但夏邇知道,他的話里有深意。

“還有我覺得我媽說的也很有道理。你想,死是什么,不就和太陽落山差不多?出生是太陽升起來,死是太陽落下去,出生和去世確實本質上沒有不同,都在活著的階段里。是不是?”白楚檗又說。夏邇被他的話打動了,想了想,剛準備答話,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一個護士很快出現在門口,喘著氣說:“白醫生,3號床的病人休克了!”夏邇立刻站起身來,白楚檗卻一點也不慌張,一邊吩咐護士:“準備急救。”一邊送夏邇出門:“晚點我再去看夏叔叔。”夏邇點點頭,對他笑一笑,顯得比他還要緊張。

“沒事。”白楚檗伸手拍拍夏邇的肩,那神情,那動作,像是哥哥在安慰他受到驚嚇的妹妹似的。

看著白楚檗走進了病房后,夏邇回到父親的病房。父親依然安穩地睡著,這是癌細胞轉移到幾乎所有重要器官,父親疼痛加劇以來少有的情形。夏邇在父親床尾靠墻的凳子上坐著,思考著白楚檗剛才的那些話,以往那些讓她矛盾糾結的人和事突然都出現在了腦中。白楚檗說的沒錯,人們都看重生,其實死也是生的一部分,就像日落是白天的一部分一樣。人的視野太狹窄,只看著眼前,生命的天空卻何其遼闊,容納了萬千氣象,甚至在日落之后依然掛滿燦爛群星,將哲思和智慧昭示給迷茫中的后來者。糾結于愛和恨,就像責怪太陽的溫度不能恰好讓自己的身體覺得舒適一樣,忘記了世界是這整片的天地,自己不過是一個來穿越生死的靈魂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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