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有些心煩,自從上次解縉幾人點出易儲一事,自己采取拖延之術后,此事未有后續。
今日早朝卻有臣子諫言不可輕易易儲,盛贊皇太子朱高熾。這頓時引發群臣諫言,搞的朱棣下不來臺,只得暫時裝糊涂,早朝在不愉快的氣氛中退朝。其實這和朱棣內心所想有偏頗,朱棣確實想立此子朱高煦,卻又不好明說,恐怕會招到群臣的強烈反對,想等待合適的時機再提出來。
朱棣煩躁的在宮內來回踱步,侍候的太監宮女噤若寒蟬,不敢發出絲毫響動。大太監昌盛沖太監宮女們擺了擺手,小太監宮女們如蒙大赦,悄聲退出宮殿。
昌盛年歲并不大,年二十五。他十一歲便入宮,侍候過太祖皇帝,因其聰明伶俐,深得太祖恩寵。朱棣繼位后,升他為長隨奉御,貼身侍候。
“萬歲爺,您喝杯涼茶去去火。”昌盛給朱棣端了瓶涼茶,輕聲送到御前。朱棣還是挺喜歡“家多寶”涼茶的,去火效果不錯,經常有喝。
喝了涼茶,朱棣心情平復了些,感覺沒那么煩躁了。
“來人啊,宣解縉入宮。”
門口小太監應聲而去。
一刻鐘后,解縉入得宮來,覲見朱棣,行跪禮。
朱棣坐御案,黑著臉問下首的解縉:“解愛卿,都說你最懂朕,可知朕宣你何事。”
“臣斗膽臆測,皇上可是為今日早朝之事。”
朱棣有些生氣,“哼哼,果然還是解愛卿最知朕。說說吧,此事是不是你挑的頭。”
解縉下跪道:“臣冤枉,臣雖為內閣之首,此事臣也不知情。”
“好了好了,朕就當你確實不知情。可你既然懂朕,應當知道朕心中所想,為何不能為朕分憂。”
“皇上,請恕罪,臣也不贊同易儲。立儲為長,古來如此。皇太子仁孝,天下歸附,若棄之立次,必興爭端。先例一開,怕難有寧日,歷代事可為前車之鑒。臣斗膽請皇上切勿再起另立之心。”解縉跪在地上,莊嚴肅穆回道。
“解縉,你…”朱棣氣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用手指著解縉。朱棣氣的是解縉明知道是想讓他給出個主意改立太子的,結果卻偏偏逆了他的心思。
“皇上,皇太子寬厚仁愛,處事機敏,未有過錯。況且,好圣孫啊,皇上。”解縉伏地直言。
聽到“好圣孫”后,朱棣慢慢冷靜下來。圣孫是朱高熾的兒子朱瞻基,今年五歲,活潑可愛,聰明伶俐,深得朱棣的喜愛。朱棣雖然不是特別喜歡自己的兒子朱高熾,但是特別寵愛孫子朱瞻基,私底下多次說朱瞻基是未來皇位的接班人。
朱棣沉默了,坐在案前不言語,解縉跪伏在地不動,昌盛垂首站在一旁,殿內安靜異常。良久,朱棣打破了沉默。
“擬旨,太子仁孝、好學,朕心甚慰。特賞賜玉犀一對,經集史書一套,以示嘉獎。”朱棣又對地上跪著的解縉道:“起來吧,別跪著了。”
“謝皇上,皇上圣明。”
雖然看似只是一道簡單褒獎皇太子的旨意,其實是想告訴眾臣們,朱棣對皇太子很滿意,不會易儲。也是對于早朝之事的結束和宣告,告誡臣子們別再提此事,算是皇帝和臣子的一種默契。
旨意傳出,漢王府內,漢王朱高煦勃然大怒,摔了不少東西。
朱高煦現年二十六歲,身強力壯,一表人才,生性兇悍,且武藝高強。靖難之役時,朱棣多次瀕臨危難,在朱高煦的力戰下方轉敗為勝。朱高煦武將性格,很受丘福、王寧等不少武將推崇。
建文四年(1402年),朱棣在浦子口被南軍擊敗,朱高煦率軍趕到。朱棣大喜道:“我已精疲力竭了,我兒應當奮勇再戰。”又撫摸著他的背部道:“努力罷!世子常常生病。”從那時起,朱高煦便起了奪嫡之心。
朱棣即位后,朱高煦被封為漢王,藩國云南。朱高煦推脫云南偏遠之地,不肯就藩,朱棣寵愛他,便沒再要求。
漢王府書房內,朱高煦與一人相對而坐。屋內光線并不是特別亮,但對坐之人卻用黑紗蒙面。
“宮先生,實在可惜,這次計劃失敗了。”
“王爺,切勿沮喪,本來這次計劃也只是一次試探,成則已不成也罷。”蒙面人聲音沙啞。
蒙面人就是漢王朱高煦的頭號謀臣,來歷神秘,自朱棣攻入南京后便相隨朱高煦,極得朱高煦信任。常年頭罩黑紗蒙面,只有朱高煦見過其真面目,即便是朱高煦身邊信臣也只有極少數知道有宮先生這人。拒絕就藩云南的主意就是出自宮先生。
這次早朝諫言易儲之事也是出自宮先生的主意,讓臣子故意挑起易儲之事,目的是逼迫朱棣主動提出易儲,只是沒想到被解縉攪和了。
“宮中來信,今日父皇確實已經有意改立本王為太子,只是可恨解縉這廝從中作梗,壞了本王好事。去歲,也是他帶頭勸說父皇立那死胖子為太子的,這次又是他。哼!實在該死!”
“解縉此人才學甚高,剛正不阿,深受皇上器重。然其終歸有些恃才傲物,且這些年樹敵極多,只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讓他失了圣上恩寵,就容易對付了。”
“先生高見。那不知何時才是適合時機。”朱高煦恭敬道。
蒙面人沙啞回復:“等。”
“便依先生之言,等,暫且饒那廝一時。”
此時,院外有近侍稟報,淇國公來訪。
“先生,本王先去了。”朱高煦起身離開了書房。
淇國公丘福,原為燕山護衛千戶,靖難之役時隨朱棣起兵,屢立戰功,累升至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封淇國公,太子太師,位居功臣之首。
丘福雖已六旬,但其武將出身,虎背熊腰,身體健碩。與漢王朱高煦交情深厚,曾多次請立朱高煦為太子。
朱高煦到客廳的時候,丘福正大馬金刀的坐著喝茶,準確的說是牛飲。
朱高煦沖丘福道:“叔父,今天怎么有空過來。”私底下漢王與淇國公叔侄相稱。
“賢侄,老夫聽說你今日心情不好,特意過來看看你。怎么,可是為今日圣旨的事情?”
“叔父,這事情就別提了。既然叔父來了,我們便痛飲一番。”
“早說嘛,走走走,這茶喝的鳥味沒有,還是酒來的實在,今日你我定要喝個痛快。”丘福扔下茶碗,與朱高煦同去。
席間,兩人痛飲,回憶昔日戰場之事,傳來哈哈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