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張國華關上了宿舍門，還插上了插銷，他鬼鬼祟祟的模樣讓姚建國很好奇，也覺得滑稽，想笑。

“紅頂商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別笑，有大事商量。”

他拿出一只摩托羅拉翻蓋手機放桌上：“兩個一定：一定要保密，一定要辦成。”

姚建國終于忍不住“噗嗤”而笑：“你也去保密單位了，和周冰一樣。”

“別瞎聯系。這是我們領導給我的原話。你把我領導的號燒到這個手機里。”

“這是違反規定的；再說了既然是你們領導的，你讓你們領導直接找我們領導好了，這個面子總會給的；上個月我科長還讓我還幫一個鎮的書記燒了一個機器的，給他妻子用的。”

張國華不耐煩了：“能找你領導還要找我嗎？再說了這么私密的事情找我辦，你想領導是多信任我呀。我跟你說過的吧我們馬上要提拔個辦公室副主任，這時我幫不上忙還搞砸了，這個機會肯定會錯過，今后怎么混呀。厲害關系明白了吧，走，去你辦公室。”

他不屑：“燒個號就能幫你提拔？你也想的太簡單了吧。”

張國華說：“燒成了也不見得提拔，但燒不成一定提拔不了。我要將一切因資源都協調好，從我的角度看沒有失誤，至于結果......”他嘆了一口氣：“成事在天了。我們都是農民的孩子，不像你同學孟浩有強力的背景。你說是吧。”

姚建國似乎被他說動了：“有些數據在你領導手機里的，我要打電話和他聯系，有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你小子越來越鬼了，連我都不信任了。”

聽到張國華這么回答，他放心了：“沒有騙你，有個序列碼在他機器背后的。”說完，站起來將辦公室鑰匙攥了手里。

號碼燒好后，張國華立刻給領導家里的座機撥了過去，然后領導又撥了過來，一切順利，他得到了領導的表揚，他想抓住機會將手機送過去，領導卻堅決拒絕了，如一潑涼水將他喜悅沖光。

姚建國玩了一會手機：“這手機我看挺新的，不像二手機，你們領導哪里搞來的？”

“他們去杭州學習時買的，聽說你們郵電局便宜3000多塊。”

“怎么可能呀，陽山的手機都要從我們郵電局出貨的，都要從外面買，我們郵電局吃什么。”

“有了法律為什么還要有警察？所謂維護法律，不就是抓那些違法法律的人嗎。你們郵電局壟斷手機市場，就有人會打破這個壟斷，國家不是批準成立聯通公司么，來和你們競爭；自然也有人私下賣手機呀，利潤這么高。”

姚建國撇撇嘴：“聯通公司？和我們競爭？我聽說天津那里的聯通電話都打不通我們郵電局的電話，用不了多久肯定死。”

張國華說：“死不死你也別說那么肯定。國家高這個公司，肯定不是為了讓它死。還有聯通公司又不一定要打敗你們郵電局，只要能打破壟斷就行，或者自己能活下來就行。等到我們可以去聯通公司裝電話時，你們這些郵老爺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姚建國問：“你覺得會有這么一天。”

張國華說：“按我對經濟社會的理解，肯定會有這么一天的，而且不會太遠。現在我們應該想想我們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再掙點錢。”

土特產店這幾年的生意一直比較好，去年年底鄰居要盤店去武漢發展，張國華決定要將那件店面盤下來，遭到了江濤的反對，他要分紅，姚建國支持張國華的意見，他覺得張國華在經營中出的力多，理應有見多發言權，他自己也沒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對分紅也不在意。沒有條約的股份公司毫無約束力，即使有條約估計也沒有約束力（如希特勒所說：條約是用來撕毀的），只要撕毀條約的成本足夠小。股東會上江濤提出先算賬分紅，然后退出股份，這讓另外兩人黯然難過，張和姚不不想不到三年的小店夭折，只好讓步。分紅后，張國華建議和姚建國湊錢將隔壁店面買下來，姚建國盤算了一下存折上的錢，同意拿出三萬塊，由張國華操作。張國華的效率很高，春節前他拿了兩份協議給姚建國審核，一份是與房東的購買協議，一份是他與姚建國的股份協議。張國華說房東過年要錢，好還價；兩人的股份協議是對市場經濟中君子風度的維護。最近房價在慢慢升高，兩間店面的增值讓姚建國越來越信任張國華的眼光與判斷力，有時甚至暗暗慶幸自己有這樣懂經濟的兄弟。小店的收益與店鋪的增值讓他越來越了解技術、工作以外的世界，也讓他越來越喜歡錢，盡管他沒有用掙來的錢大手大腳地消費，他后來明白是喜歡上了賺錢，而非只是錢。

張國華的話又挑起了他賺錢的興趣：“你說，我們可以做些什么呢？”

張國華點上一根紅塔山，吸了一口，從容吐出，像極了電影里的偉人。“偉人”在姚建國雜亂的辦公室來回獨步，摸摸桌上的電腦，踢踢地上的電纜，工具箱，牽著姚建國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游蕩，等待著偉大時刻的到來。

“有個事情我們可以試試，但這件事情你要充當主力。”

姚建國說：“什么是呀？要我走前面，開發軟件？小活我一個人能做下來，系統性的活可是要團隊的。”

“賣手機。”張國華說的很堅定，堅定的讓人感覺他早就想好了。

“賣手機？”

“嗯，你看這個摩托羅拉，你們這里要賣7000多，聽說杭州那4000左右就能能拿到，一個手機賺3000，一月個賣兩臺就6000，就抵我上半年班了。你想想看，我們要賣多少茶葉啊。”

張國華說的很興奮，掛在天上的利潤刺激著姚建國的每一個神經，似乎讓他解開了阿里巴巴的密碼，寶庫的大門突然打開了。金晃晃的黃金閃瞎了他的眼，但沒有閃暈他：“我們從那進貨？賣給誰？”

“我認識很多老板的，這是一個銷售渠道，我們買的那個店面可以簡單裝修裝修一下，做手機銷售，你在郵電局混，也算是一個銷售渠道。進貨么，自然要靠你了，要不我前面說要你充當主力呢，你要發動你郵電局關系，找到杭州那里的出貨渠道，這樣不就齊了。”

姚建國又問：“杭州找渠道的事情能不能有著落先不說，至少我聽明白了，你說我在郵電局工作也是一個銷售渠道，我沒明白呢。”

張國華說：“大多數人買手機肯定還是找郵電局的熟人呀，譬如我有點這方面的事情不都是找你么。你可以跟你合得來的同事們說你親戚開了了手機店，他們朋友來你給優惠或者給返利不就行了嗎。你還記得剛上班時我幫你拉電話業務，你不是還給我返利的嗎，我不要你還講了一堆道理。”

姚建國有點不好意思：“這是個辦法，可是我局里熟悉的人并不多，培訓費的事和陶埠中心局的事也沒讓我成為大家喜歡的人。”

“現在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了吧，往后少出風頭。你那個夏美女呢，還在柜臺嗎，拉上她一起干，看你了。”

聽到他談到夏力，姚建國驚了一下，他以為東湖邊荒唐的事情早已如沉入井底的硬幣，不見天日，現卻被一個拿著吸鐵石的小孩隨意撈起，四處炫耀：看一塊錢。而他的一顫也驚著了張國華，張國華急忙說：“我就是覺得她適合搞銷售，可以和我們一起賺錢，別多想啊。”

姚建國仍然不同意：“她嘴太快，我怕錢沒賺到，事情卻弄得沸沸揚揚。”

“做銷售的嘴不快怎么行呢，傳八卦是女人的第二職業，不對應該是第三職業，第二職業是做媒。再說了，有她加盟，就可以說是她親戚開的手機店了，這樣對優秀的姚工的影響也小。你說得不到？”

“影響工作”是姚建國的痛點，張國華幾句話就把此時擺平，姚建國一邊接受一邊佩服。

意見統一了，兩人拿起紙筆開始討論實施細節。

走出郵電局大院后，張國華又回頭：“建國，還有賣手機我不想讓江濤參加了，他的心思不在我們這了，而且新店面也沒他的股份。你看可以？”

姚建國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