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隨著對C語言學習的不斷深入，姚建國對計算機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同時覺得自己的知識結構很貧乏、知識儲備很淺薄，他鉆進圖書館如饑似渴地閱讀，或者在機房做試驗寫軟件，養傷期間不能跑步踢足球，恰好給他大量的學習鉆研時間。

姚建國的身體在宜興縣高中或許只發育了一半，大學伙食的營養搭配比高中伙食好多了，老鄉都說高粱米飯很粗糙，他覺得好下口，熬到開花的小米粥就是極品，他能從中品出甜的味道，東北的面食不是很受他江南胃的歡迎，卻對他身體成長很有幫助，這些好像激發了他第二次發育。適度的運動，求知的欲望、愉快的心情像精美的佐料，和著北方的飲食滋養著他，他的肌肉、他的骨骼都在慢慢地膨脹，將他拔高、變壯。這些變化他自己不知道，難得見面的老鄉會驚訝一聲：姚建國你好像又長高了。

偶爾他會進入一個空白狀態，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幾秒鐘看著手中的書或者桌上的電腦，想起自己在大學里做著喜歡的的事情，那是他會進一步走神，會覺得自己真幸運：父母給了他不太低的智商和對他學習的支持，小、初、高期間遇上了很多好老師，國家高考制度的恢復，還有投生在江南魚米之鄉；這些遠比不上現在擁有的一切，忽然有了文學書上“享受生命”的體驗，閱讀、上課、討論、寫程序、做實驗，一切像巨大的網，撒下去，撈起來滿滿的魚蝦，那些跳動的魚蝦銀光閃閃，撥動著他喜悅的神經，這是多么幸福的學習體驗，他沒有覺得自己長高，但能體會到收獲越來越多。收獲越多就越貪婪，他第一次覺得“貪婪”也是褒義詞，看問題的角度真的很神奇，差異的體驗也會導致理解的差異，他為自己的“貪婪”而興奮，兩只手伸出去想要攏住整個渤海灣。時間是保障收獲的重要資源，他終于體驗到時間的寶貴，有兩次到凌晨兩點才回宿舍，還有一次怕回去吵醒熟睡的舍友，索性在實驗室待到天亮。

市政府的賓館上了一套美國ACOM的程控交換機，系統只提供話單打印，前臺在客人結賬時要通知機房統計、計費，耗時長，出錯高，客人意見很大。二次談判，狡猾的美國人一套計費終端報價十二萬。政府領導很生氣，咨詢過電子學院的教授后決定自己開發。學院把這個活派給了韓老師的實驗室，他讓潘俊才先去賓館做個調研。潘俊才帶著姚建國在服務員的引導下找到了程控機房，機房的姑娘很漂亮，也很傲氣，聽說他們能自動統計話費后立刻轉為熱情。首先跟他們抱怨算話費那些巨大工作量，然后抱怨前臺服務員的愚笨，直把他倆當成賓館領導了。潘俊才讓她把交換機的資料找出來，她對姚建國說：“我不知道什么資料，機房最里面的柜子里有一堆英文書，你進去搬出來，換拖鞋啊。”

機房里并排著六個機柜，姚建國第一次看到發達國家的先進工業品，捆扎整齊有序的電線、棱角清晰工整的鐵柜等讓他驚嘆，閃爍的指示燈、打印的標簽、風扇的聲音讓他好奇，這些現代化的設備瞬間打開了他的格局，原來工業品也可以做成工藝品，這也讓他感覺到我們的落后，他有點局促。交換機的資料全是英文的，潘俊才已經和總機姑娘聊上了，聊得好像是宜興縣的風景，他只好一個人翻，找到了計費的章節，里面介紹了ACOM強大的計費功能，有費率輸入、分組統計、折扣調整等功能。姚建國向潘俊才建議將這些說明書帶回去研究，臨走前他跟總機姑娘要了一張打印的話單。

韓老師問潘俊才有什么想法。

潘俊才說：“自動算話費到容易的，困難就是如何從交換機取數據。ACOM公司肯定不會將他們的計費接口和協議給我們的，他們的硬件我們也不可能亂動我們要自己想辦法。”

韓老師問：“那你們有沒有研究到ACOM的系統有沒有其他輸出接口？”

潘俊才說：“說明書計費章節只講了軟件功能，沒講硬件。”

韓老師哦了一下，看看他們，氣氛有點壓抑。

姚建國想說話，又不敢，臉紅了。

韓老師說：“小老鄉，你發現了什么？”

他說：“韓老師，交換機給打印機送話單的，我們能不能從那里獲得原始數據？”

韓老師笑了說：“既然打印機都能從交換機獲得數據，計算機還不能？”

他說：“韓老師我明白了，我們就從打印口獲取數據，只要將它的數據格式搞清楚，就可以做統計計費了。我們帶回了一張話單，可以參考的。”

韓老師說：“不錯，思路很清晰，小潘，你們抓緊分析話單，不過還是要計算機搬到他們機房的，除了打印口外不能碰人家其他硬件。”

打印機的說明書就接口硬件標準、指令協議說的很清楚，兩個人仔細研究了一番，決定由匯編語言高手潘俊才先編了一個小測試程序。測試運行后屏幕上沒有反應，潘俊才說可能現在沒有客人打電話，所以就采集不到話單，總機姑娘打了一個電話，屏幕上還是反應，兩人有點緊張，潘俊才打開源程序，姚建國和他核對數據位、波特率等各個定義，確定無誤后重新運行程序，屏幕還是沒有反應。姚建國轉到計算機后面，發現打印電纜沒插，兩人一陣大笑，總機姑娘在一邊不知所以，連上后他讓總機姑娘再打個電話，電話結束后，屏幕上立刻跳出了一行話單，潘俊才指著一行數字問姑娘是不是她剛才打的電話，姑娘確定后夸他們水平高，兩人終于興奮了，潘俊才很激動，拿起電話就給韓老師匯報。

韓老師也很高興，他對潘俊才說：“我相信你能采集到數據，沒想到這么快，不錯。你后面的工作抓緊，要不要增加人手？”

潘俊才看看姚建國說：“韓老師，我想讓我小老鄉跟我一起做可以嗎？”

姚建國沒想到韓老師答應的如此干脆，他有點羞澀地問潘俊才：“往后可以自由進入你們實驗室了吧？”

“那還得看哥哥我的心情哦。這樣后面的工作你來接吧，匯編做下拉菜單、做數據統計分析太麻煩，你C語言不是已經很熟練了，這次實戰一把吧。”

姚建國大吃一驚：“老鄉，我可以做，萬一做不好要耽誤韓老師的事情的。”

潘俊才想了一下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用匯編做，你用C做，看誰快、誰做的好。我們要討論一下界面，還有功能需求，回去向韓老師匯報后再開始編程。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你去前臺，問問她們有什么功能要求，我在這和總機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