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根據姚建國的清單，孟浩帶大家先去了長江大橋。四人站在橋上，扶欄遠眺，大江東流，大家非常興奮。

姚建國忍不住感慨：“記得我們小學的課本上就有長江大橋的文章，覺得大橋很壯觀，橋頭堡公園非常美，一直期望能來旅游，之前兩次都是做火車經過長江大橋的，盡管很興奮，但時間短，也看不到全貌，這次如愿了，終于能深切體會***那兩句詩：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周冰莞爾：“兩個錯誤，那是一首詞，不是詩，其二寫的是武漢長江大橋，不是這座。”

他辯道：“那用在這里也是準確的，解放軍的小船面對這么寬闊的江面還有國民黨的炮火，這里不就是天塹嗎，不然你說是不是。”

孟浩笑道：“是是，現在不僅汽車能過江，火車也一樣通行無阻。以前火車只能到江北的浦口，然后再上渡船度過來。”

他很驚奇：“火車也上渡船，那要拆開了吧，這樣過江豈不是很慢？”

“當然，你不是見過萬噸輪船的，那船也裝不下整列火車呀。”

王芳說：“你們有沒有發現只要一有車過去，橋就抖得很厲害，是不是有危險呀？”

周冰說：“這個正常的，不抖反而不對了。”

王芳問為什么？

“車輛的速度很快，動能也大，橋梁抖動就是將局部的大能量分散轉移到整個大橋，這樣對正下面橋墩的壓力就小了，大橋才能安全。”

輪到孟浩也佩服了：“周冰你真厲害，不愧是首都大學物理專業的。”

“我看過一篇科普文章，講柔性橋梁建設技術的，這篇文章啟發了我。”

“周校長你就是橋塔上飄揚的紅旗，真高。”姚建國急忙表態。

“王芳你幫我踢他一腳。”

王芳笑了：“我又不是你打手，自己踢多過癮。”

第二站是中山陵，等車時孟浩提醒大家那路公交車上的小偷比較多，姚建國說：“我保護周冰，你保護王芳。我是不怕的，在大連火車站就遇上過小偷，讓我打跑了。”

王芳很吃驚：“你居然打過小偷，沒聽你說過呢，東西有沒有被偷呀？”

“他偷了我的新皮鞋，讓我搶回來了。”

“要是我就不搶。”孟浩一本正經地說。

“為什么？”周冰很奇怪地看著孟浩。

“他的腳那么臭，小偷跑不了幾步被肯定熏到。”

三個人在車站笑的前仰后翻，姚建國無奈拉著周冰，怕她摔倒。

中山陵北靠紫金山，南俯金陵城，氣勢巍峨，莊嚴肅穆，掩映于青松翠柏間，與山與城相互庇佑，四人至此，敬意油然而生。瞻仰了博愛坊，穿過陵門，拾級而上，到了主體建筑祭堂。祭堂屋頂為藍色琉璃瓦，墻身為白色花崗巖，與藍白天空、黛綠山脈渾然一體，和諧且隆重；中門有孫中山總理手寫“天下正氣”四個鎏金大字，在冬日暖陽下閃閃發光，三處門楣上分別刻著：民族、民生、民主，是鎏金篆體；祭堂內供奉著孫中山總理坐像，他身著長袍馬褂，高額廣頤，手持長卷，極目遠眺，凝重而深邃，似給人啟迪，似傳遞重任。祭堂后面是墓室，四人輕輕進入墓室，頂上是國民黨黨徽青天白日，正中央平躺孫中山總理漢白玉雕像。冬季寒冷，游人不多，四人慢慢繞行一圈。

走出墓室，姚建國說：“我知道為什么這里的琉璃瓦是藍色墻體是白色的了，應該都是參照國民黨黨徽的。”

王芳說：“你說的對。如果從空中俯瞰的話，整個陵園像一座平臥的自由鐘，特意設計成這樣的，有喚醒民眾的意思。”

姚建國又問：“三民主義為什么不把民生放最前面？我覺得民生最重要，所謂民族、民主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民生服務的？”

周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啊，不過我覺得這個次序很對。孫中山先生是政治人物，基點和我們不一樣，而且那時時局和現在也不一樣，民族不能自強自立，何來民生？民族國家強大了，百姓安居樂業，接受教育，實行民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王芳驚奇：“和高手相處就是不一樣啊，周冰，快把你通信地址給我，往后我們也多交流。”

王芳這么一夸，周冰不好意思了：“我也就是順著姚建國的思路亂說說的。”

孟浩讓周冰在明孝陵與靈谷寺之間選一個景點，周冰想了一下說：“我覺得看過中山陵后就沒必要再看其他陵墓了，就如泰山歸來不看岳一般。”王芳也覺得一天看兩個陵墓也不恰當。

林蔭道很安靜，孟浩對王芳說：“這樣走走很愜意，往后禮拜天我們就來這里散步。”

周冰拉住姚建國，塞給他幾張紙幣。姚建國問她干嘛？

“我們兩個來玩，要花掉他們很多錢的，要是再去飯店，你去付錢。”

“孟浩是我鐵哥們，這樣他會不高興的。”

“那你先拿著，萬一要用你也好有準備。”

姚建國不要，周冰將錢塞到他大衣口袋，他忙著抓她的手。孟浩回頭看到，笑了：“拉手就拉手唄，干嘛藏到口袋里，看我們。”說完他得意地拉起王芳的手，王芳很配合地和他晃起手來。

姚建國跟周冰耳語：“你看我怎么殺他們的膩勁。”說完他跑到孟浩身邊，拉起他另外一只手也晃起來。周冰在后面笑得雙手捂肚，王芳也看著周冰笑，孟浩反應過來后追他，他裝作無辜：“你們笑什么呀？”

他繞著周冰躲，周冰說：“姚建國快來拉我，我要坐地上了。”

周冰靠在他肩上，仍舊捂著肚子笑，他隔著大衣都能感覺到她的顫抖，怕她經受不住，他撐著她，她順勢環著他的臂彎，前面兩人轉身前行。

過了一會，他感覺她安靜了，問她好點么？周冰回答腹肌有點疼。

他說：“從來沒見你笑成這樣，一個人在家可不能看唐老鴨與米老鼠啊，有生命危險。”

“知道是搞笑的片子再看就不會笑了。得到減去期望，為正就是幸福，為負就是痛苦。”

“那簡單呀，期望為零不就永遠幸福了。”

“那就是懶漢了。你真二”

“我本聰明，見二變二。”

周冰沒理他，他覺得她應該恢復了，想抽出自己的手臂，讓周冰環的更緊了，似乎她早有預料，他只好讓她環著繼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你要在BJ上學就好了，香山也有這樣的路。”

他覺得像她這樣聰明的女孩不該做這樣似乎有點愚蠢的假設，再說了香山的路和這里有什么關系呀，只好哦了一下，周冰知道像他這樣聰明的家伙肯定聽不懂她有點愚蠢的假設，但目前這條路不是假設，這樣的漫步不是假設，她不能要求太多，或者一下子要求太多，這些雖然算不上滿足，的確是之前沒有期往的，她一樣感到驚喜，因為她現在只能暫做個“懶漢”，將期望降到零，她的聰明給足了她和姚建國空間，行進自如、相知相近的空間。

另外一對戀人早藏在粗大的法國梧桐后面，孟浩拿著相機不停調節焦距。等姚建國經過他們后，攝影師和他的助理準備繞到他們身后拍背影，被姚建國發現了：“早就發現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了，不揭穿你們是給你們點成就感。”

“哼，你們干嘛走這么慢？享受什么呢？”

“周冰剛才笑岔氣了，我只好扶她慢點走。”

王芳又哼了一下。

姚建國期待的無梁殿是一個很大很雄偉的穹頂之類建筑，無梁無柱，是建筑學上的奇跡，而真實的無梁殿是磚石拱券結構，不見高大寬闊的穹頂，似柱似墻的灰磚支撐整個建筑，也肢解了空間，殿內顯得擁擠而壓抑，不見梁木是真，起名“無梁殿”也沒騙人，傳奇沒見著，牢騷發不了，他想起汪倫以“十里桃花，萬家酒店”騙李白赴約的故事，有點郁悶。

無梁殿里覆滿了石碑，上面雕刻著抗日戰爭中犧牲的國民黨將士名單，具體到村落，遍布全國各省。

“今天來看看無梁殿還是值得的，難怪古人要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周冰說“你別以訛傳訛，是讀萬卷書加行萬里路，還要寫幾卷書，如果有一兩卷能遺存那就更完美了，譬如徐霞客”

孟浩趕忙拍馬屁：“周校長的書肯定會遺存，至少建國會保存，是不是啊，建國？”

晚上睡覺前王芳跟周冰說：“你們兩個今天在小路上散步真浪漫哦，讓孟浩拍下來了。”

“什么浪漫，我就是走不動，扶著他一會。你們兩個壞蛋，躲樹后偷拍我們。”

“我讓孟浩洗兩張，明年給你們寄去。”

“洗一張就行，只寄給我。”

“為什么呀？”

周冰說：“我不想讓他太驕傲，安靜地學習對他很重要。”

王芳不服氣，心想你自己不安靜，卻要求別人安靜，還是承諾了。

二十二

一九八九年五月的一天，孟浩的父親接到王芳的長途電話，聽完王芳的說明后，他帶著弟弟和駕駛員連夜出發，終于在第二天的中午在浦口游泳的學生群中找到了孟浩，他們將他帶回了宜興縣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