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姚建國物理考了94分,老師在課堂上給了表揚。課后張?zhí)m走過來:“姚老師,我們考的不好,指點指點唄。”
他很警惕,說:“你多少分?”
“我才85。”
“都85了,還讓我指點,又來涮我。”
袁姍姍過來說:“我才70多分,磁場那塊繞死我了,指點我,真心討教。”
“你把那看人家信的時間放在看書上,概念就能弄清楚。”
“你看你,優(yōu)點不少,缺點也嚴重,小氣。”
張?zhí)m說:“前幾天姍姍還跟我們說你很有才氣的,怎么以冤報德。”
姚建國拿過袁姍姍的卷子,的確在電學(xué)方面扣得很多,袁姍姍說:“電我都怕的很,那些飛來飛去的電荷像一群蒼蠅一樣,還要我計算他們的場強,真是要命。”
姚建國讓她把物理數(shù)拿來,翻開后發(fā)現(xiàn)她在每頁右上角畫了個小人,說:“你都多大了,還在書上畫這個。”
她有點不好意思:“你連續(xù)快翻。”
他把書卷起,快速翻動中,小人跳起來了,他笑了:“這是我們初中時候玩的東西了。難怪你概念混淆,上課走神。”
“別說我了,給我講講。”
他拿出草稿紙,又寫又畫,袁姍姍聽得也是認真,過一會他問:“現(xiàn)在明白么?”
她說:“還是不明白。”
他有點無奈:“要不你是豆腐腦,要不就是我水平太差了,你還是另找高明吧。”
“你耐心點嗎,要不你給我講講法拉第電磁定律吧。”
“他們在叫我踢球呢,下次講吧。”
“不行,我早上還陪你跑步呢,你不得回報我,今天不踢了。”
姚建國看看教室里沒人,走上黑板,給她畫起圖,寫上公式,講解中感覺她還有迷惑時,就讓她上來自己畫,繞來繞去,終于把她繞明白了。
袁姍姍回到木臺階下,靠著講臺,姚建國匐在講臺上,玩著粉筆。
她說:“老師要像你這么講課就好了,你適合做老師的,往后做實驗我跟你一組啊。”
“恩,我真的喜歡做老師,就是信心不足。”
“為什么呀?怕被學(xué)生問倒?”
“倒不是這個,就怕學(xué)生不喜歡我,不愿聽我課,耽誤人家。還有就是怕遇上你這樣的學(xué)生,效率特低。”
她奪過粉筆,在黑板上先畫了個大圓圈,大圈前上部畫兩個小圓圈,大圈里面再畫了一個小圓圈,她問:“這是什么?”
“豬。你真靈唉。”
“這就是你。”
姚建國說:“你真的蠻聰明的,就是太兇。”
她說:“我那是假兇,真善。你看你講課時調(diào)理清晰,邏輯嚴密,還有耐心,但平時就不這樣,講話過直,雖無惡意,但易沖人。”
“你說的有道理,我不夠成熟,要改進的,有時沖了你別生氣啊。”
“我這樣大氣的人會生爾等的氣?哈哈。”
袁姍姍把姚建國拉下講臺:“你下來,該聽我課了。”
她想了一下,在黑板上寫上:成熟是不斷成長的過程。
她說:“我理解成熟不是一個平臺,你站到了這個平臺你就成熟了,成熟就是一個過程,你有要不斷學(xué)習(xí),不斷反思,不斷改進,然后再不斷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平臺,再這樣繼續(xù)循環(huán)。這個過程不是爬山,到了山頂就完了,明白了?”
“太精彩了,第一次聽人這么理解成熟。袁姍姍,你更適合做老師。”
“我不做。”
“為什么呀?”
“怕遇見像你這樣的學(xué)生呀。”
“哈哈,還的挺快啊。”
過一會,學(xué)生問老師:“你好長時間不跑步了?”
她說:“上次身體不舒服后,就停了,然后就起不來了,再說現(xiàn)在太冷了。”
他問:“怎么啦,你生病了?”
她指著黑板上的畫說:“你還真是這個。我來那個了,怎么跑。”
“什么這個那個,糊涂了。”
想了一會他說:“哦,我明白了。來了那個疼嗎?”
“有的人還好,我蠻疼的。”
“哦,原來是這樣。”
她說:“所以你們男生要對女生好一點。”
“知道了。”
她問:“首都大學(xué)的是你同桌呀?”
“同桌了最后一個學(xué)期,那時她同桌休學(xué)了。”
她笑了:“你還挺會見縫插針啊。”
“明明是她叫我過去的。”
“這么說你還挺招人喜歡的哦,有沒有照片呀,給我看看。”
“單人的沒有,有合影。”
他翻出在王老師家的合影,給她。
她說:“和你一起拿書法的那個吧?很漂亮哦,你艷福不淺哦。”
“不許逗我。她叫周冰。”
“好好,逗你也沒意思。那兩人是一對吧?”
“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看照片,兩人靠近的兩只手不見了,肯定在背后拉在一起了,甜蜜著呢。”
他很驚訝:“我怎么沒看出來,你福爾摩斯啊。”
“男的得意,女的害羞。肯定是男的追的女的。”
他叫到:“服了你了。男的叫孟浩,我好朋友,后衛(wèi),女的叫王芳,我一個村的,從小學(xué)到高中的同學(xué),她學(xué)的是文科。他們兩個都在南京上大學(xué)。中間的是班主任和師娘,他待我蠻好的。”
“王芳也挺漂亮的,你們江南真的出美女呀。你們青梅竹馬,怎么會讓他倆成了?哦,你喜歡上周冰了,陳世美啊?”
“你亂說什么呀,那時就想著高考了,氣都喘不過來。”
“那現(xiàn)在可以喘氣了,別讓周冰再讓別人搶了啊。”
“你是媒婆啊。”
她笑了:“傻小子,我是可憐你,別總糊里糊涂的,身邊的好女孩都讓別人追跑了。你看你孟什么的同學(xué),多有計劃,多向人學(xué)習(xí)。”
“你怎么和周冰似的,總喜歡指教別人啊。”
她說:“告訴你啊,別總在我面前顯擺你的女同學(xué),考上首都大學(xué)就了不起了。”
他很奇怪:“是你先提她的,我順著一說,怎么還不樂意了。”
“你記著總在一個女生面前提另外一個女生很不禮貌。我提可以,你提不可以。”
“看你也是個漂亮姑娘,說兇就兇,沒勁。”
“我漂亮嗎?”她笑了,期待他重復(fù)。
他很真誠地說:“漂亮的,在你們?nèi)齻€里你最漂亮。”
她撿起一個粉筆頭朝他砸過去:“合著我就三個人里最漂亮,遇上第四個,我就變成第二漂亮了,遇上一堆人那我就是倒數(shù)第三?”
“我不是那意思,那,遇上一堆人你也是最漂亮,可以了嗎?”
“什么叫可以了嗎,算了,不和你計較了。去食堂吃飯了,請你吃餃子。”
吃完餃子,袁姍姍問他:“你一會有事嗎?”
“去圖書館看書。”
“先幫我個忙吧,我有個東西掉床架的鋼管里了,你幫我抬一下。”
在女生宿舍門口登記時,她拉住有個上樓的女生說:“你去218宿舍通報一聲,有男生要來。”
姚建國是第一次進女生宿舍,宿管阿姨的眼神讓他很不自在了。
過道里來來往往的女生都盯著他,他感覺像被袁姍姍押解著的犯人,只敢低頭前進。
她逗他:“還挺害羞,抬起頭來,你也看她們,怕啥,看誰先不好意思。”
宿舍里有四個是其他專業(yè)的女生,她們的眼神也像職業(yè)警察,有個女生說:“姍姍可以,下手快哦。”
她說:“什么下手快,好像我是強盜似的。這是我拉來的苦力,幫我抬床的。”
姚建國看到暖氣片上排著的女式內(nèi)衣,局促,無處放眼。
袁姍姍說:“你們怎么沒整理,不是讓人通報的嗎?”
張?zhí)m說:“你們速度那么快,那來得及呀。”
袁姍姍說:“這家伙走路嗖嗖的,我都跟不上,你走那么快干嘛,本來是想帶你多看看美女的。”
姚建國問是那張床,張?zhí)m說:“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看。”
袁姍姍說:“行了,你們別逗了。這個時候他智商下降了很多,是這張,干活。”
張?zhí)m說:“給講了點物理,就護上了。”
姚建國怕出丑,使了很大的力氣,鐵床撞在墻上,發(fā)出很大聲音。
鋼管里掉出一個小塑料管,袁姍姍急忙撿起,放下后他問這是什么。
搶答的是另外一個女生:“口紅。”
袁姍姍急忙說:“是唇膏,防止嘴唇裂開的。”其他女生笑了。
一個女生說:“猛男,我的床總響,幫我看看唄。”
另一個女生說:“會不會鋼管里有只耗子,你一上床,它就知道你來了,和你打招呼。”
前面的女生嚇壞了:“我的媽呀,我雞皮疙瘩都起了,今晚我不睡了,擠你的床。”
“我就是個大耗子,不僅吱吱叫,還咬你。”說完女生還張開大嘴,另外一個女生嚇著慌不擇路,躲姚建國后面,拉著他衣服,大喊:“大俠救命。”惹得女生們哈哈大笑。
袁姍姍把他們拉開來,說:“別拿別人的大俠解決自己的問題。”
女生說:“你的大俠,你專用的。”
他晃晃那床,吱吱亂叫,前后看看,張?zhí)m問:“你行不行啊,別越搞越響啊。”他臉紅了,覺得是床沒有靠邊的原因,他把床使勁往兩邊墻面推,讓女生上去試試,女生爬上去晃晃,果真不響了,急忙感謝他。
袁姍姍說:“要謝也應(yīng)該謝我。”
姚建國看事情辦完了,要走,袁姍姍拿著刷子刷了一下床,說:“坐一會吧,我給你倒茶。”
他只好坐下,看著窗外。
女生們一個個都走了,袁姍姍去翻她的行李箱。
她拿出一本影集,坐到他邊上,說:“我來看看啊,哪個放牛娃是你。”
他往邊上挪了一下,她踢他一下:“怕我吃了你啊。你看,這就是我在你們老家旅游時的照片。”
老家的一切都在在他心理,但從沒在照片上看過,有點激動,熟悉的山水很平常,在照片上卻很美。
“你拍照的水平挺高啊。”
“裝模作樣,拍著玩的。山洞里的風景也很美,水平不夠,拍不出來。”
“咦,這下面還有一張照片的,怎么壓在下面了?”
“哦,那估計是張費片,沒扔,就壓下面了。”
姚建國抽出來看:馬路邊上一個男孩的背影,風把他裂開的運動短褲吹起一個角,露出了里面的內(nèi)褲。他很吃驚,問:“這里邊上有個飯店吧?”
“我想想啊,對個,有個飯店,我們在那里吃飯的,衛(wèi)生極差,味道也差,價格超貴。有個人騎個摩托車差點撞了我。”
“老天。”
“怎么啦?”
“那個開摩托的人就是我。”他指著照片上的背影說:“這就是我。”
“真的嗎?”
“真的。”
“一九八五年?”
“對,一九八五年夏天。”
“確定?”
“確定。那條運動短褲我娘給我縫好,我現(xiàn)在還穿著踢球呢。”
袁姍姍盯著他,他發(fā)慌,扭頭。
過了一會她說:“那你還沒給我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