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澈已經好幾天沒有去看望顧夏青了。
他甚至有一點害怕去看望她。
最近確實是忙了起來，艾斯的實力不是以往官河君學長能夠比擬的。
艾斯問他，“現階段，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司澈當時內心對這個問題就有一百種答案。
只是他不確信艾斯要的是哪一種答案。
如果艾斯是一個合格的經紀人，他當然需要一個唯他馬首是瞻的工具人模特。
需要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工作，任勞任怨。
至于學業、課程、考試統統都可以擯棄。
但如果他是一個有長遠眼光的投資人，是要把每一個購買回家的工具人最大利益的用足，就需要一個有思想、有考量的回答了。
艾斯到底是江湖經驗豐富，一眼就看穿了司澈心底里的癥結。
非常開明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年輕人，想法不要太多。現在還沒有到需要你來考慮太多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你的頭發自然會一把一把的脫落，到那種時刻你再考試糾結吧。”
“我現在只是作為你的一個長輩，或者任何會讓你覺得舒服的前輩。今天我們就暢所欲言的交談。今天之后我保證絕不會將你現在所說的話當做我考慮你工作復合的重要標準，如何？”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的沒錯，但是艾斯還是比較看好司澈，應該不至于是那種沒腦筋的，一開口就要日天日地的臭小子吧。
然而司澈一開口，艾斯還是愣了愣。
“最重要的，應該是賺錢了。”
賺錢？……艾斯開始沉思了起來。自己是不是最近磕多了還是喝多了？一時眼瞎，以為賭對了一塊璞玉，結果不就是剖光了以后的碎玻璃片。
但還是想要給他一個機會努力的撲騰一下。
“是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還是……有了女朋友？”
“我只是想讓媽媽住的更舒服些。而不是每天都要遭到鄰里的白眼……”
“哦。這樣。你媽媽是退休了還是？”
“我媽媽精神狀態不太好。”
艾斯仔細一琢磨，再對上司澈眼前的表情，些微的能夠猜到了些什么。
他看起來就不是家境很好的小孩子，但卻是很努力上進的，從他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上面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謂家教未必都是需要父母給予的，也有可能是本人細細琢磨出來的。艾斯覺得司澈就屬于后一種。
“那在學業上呢？”
“必須要順利畢業。然后盡快工作的。”
應該也是家境所迫吧。
艾斯點了點頭，這樣就好辦多了。
他最怕遇到的小孩子，是那種明明先天條件很好，卻由于缺乏社會的毒打而不知天高地厚，覺得全世界的資源都在等待著他。
然后說出什么，“雖然家里條件不是很好啊，可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寵愛我，不希望我這么早接觸黑暗的社會”。
以及，“希望慢慢發展，一步一個腳印。要穩固的為將來做打算！”。這樣子的話，也就代表著這個孩子根本就沒有什么主見。
什么都是家里人說了算。
就算因為自身的條件得到了很好的資源，也不會善加利用，反而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艾斯不是沒有吃過這種虧。確切的來說他是一路吃這種虧吃上來的，雖然在別人的眼里，他經常可以在亂石之中一眼相中璞玉，可惜并非所有璞玉都是值得打磨的。
如今他的行業地位已經擺在那里了，不需要再為了一兩個不著調的小毛孩而耗損自己了。
可是在爵色一眼見到司澈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感嘆那些天賦異稟好的東西，還是想拿到手里仔細把玩，終有一天看著他發光，那種心情與過去為了一套房子一輛車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你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司澈詫異的緊盯著一頭紅發的艾斯，完全沒有明白他的內涵。
“把外套脫了，我看看。”
毫不猶豫的就脫了下來。
“把上衣也脫了。”
依然沒有一絲的猶疑。
“褲子。”
愣了一下，卻還是照搬了。
“還有一條。”
司澈的眼神怵了起來。
但他一咬牙依然脫了。一絲不掛的，就那么垂手站在原地，沒有半分羞赧遮擋。
“現在撫摸自己。”
他沒有動。
“沒聽明白么？”
他依然沒有動。
眼神卻分毫沒有閃爍，以同樣平靜的、觀望的，等待的，凝視著對面枯瘦如柴的艾斯。
艾斯微微揚起了嘴角。他明白了，這就是眼前這個被自己一眼相中為璞玉的年輕人在表達自己底線的方式。
是沉穩的，堅定的，溫和的。
他的性格很好，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但是并不軟弱。從他眼神里就能看出來。
很好！這樣最好了。
“穿上吧。”
司澈微微點了頭，似乎是在表達感謝。
然后一件一件的穿了回去，沒有轉身，沒有閃躲，沒有慌亂。
艾斯不由得開始喜歡眼前的年輕人了。
于是就開始著手為司澈打造屬于他的個人魅力風格的秀場了。
他有著很好的天賦，那就是一張天使般的容顏。配上攻擊性十足的身板。
而且他的長相是中西方都能夠接受的。同時這卻也成為了他的短板，會被定義為沒有個人特色。
所以他需要個人特色。
艾斯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來。
笑得司澈整個人都莫名其妙了起來……
對啊！一個擁有天使般容顏的超模，還需要什么特色呢。
漂亮不就完事兒么！
從那之后，司澈官方出現的介紹上總是莫須有的提及一個含沙射影的標簽，“花瓶”。
被天使親吻過的“花瓶”。
能夠令枯萎的芳草重獲新生的“花瓶”。
花瓶一時之間得到了許多人的芳心，尤其是時尚圈里那些上了年紀卻依然花枝招展秀發飛揚的老阿姨、老外公們。
司澈就是在東京時尚大秀上又遇見了一個宿敵。
凡哥。
凡哥那批人都是野模出身，圈浸時尚圈黑流層數年，雖然小有名號，但是只要一消失數月就會被人們徹底淡忘。
所以哪怕得了角膜炎，膝關節胯骨鎖死，肘囊水腫，也不敢輕易住院開刀，必須跟公司確保所有的秀場行程已經閉關，這才敢微微的動一動私下行動的念頭。
對于新起之秀絕對是嚴防死守的，恨不得徹底打到你腿骨斷裂，這輩子站不起來了才好。
見到幾個月前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奶狗一下子就跟著大牌操刀人直接走進高定區，凡哥的眼神都直了。
帶頭鬧起來的那一家就是凡哥所在的行風娛樂經濟公司。
當一群人聯合抵制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大概率的會以為自己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但是他們卻缺乏了艾斯眼中的更長遠的計量。
這樣的人，在艾斯看來是絕對不會再被使用第二次的。
司澈當時在心中是難受極了的。他不想自己人生的第一場重頭秀就因為這些破壞規矩的人渣而開了天窗。
可是他并沒有多少的人力、也沒有多少的分量。
幾乎就要上前主動退出了，但是他無意中看到了艾斯的表情。
艾斯那種漫不經心又氣定神閑的散漫態度瞬間鼓勵到他。
就算這場秀砸了，也不是砸在自己手里的，而是砸在這些破壞規矩的人渣手里的。
所以就算最后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必須走完一場秀。
幾十名模特的突然退場勢必會造成轟動，但是那個穿著黑暗朋克風的紅發艾斯卻最終成為了拯救了整個現場的男人。
物極必反，巔峰必亡。描述的就是艾斯的人生。
他曾經登上過全球最紅的秀場，一連幾十場，甚至國際大秀品牌為了契合他的個人行程改動過三次全球巡回計劃。
一場秀就是幾個億的造價，令他風生水起，逐漸遺忘了自己的名字。
從一次夜航游艇會開始，他的人生跌落谷底。
到最后不得不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名字，而改名“艾斯”。
趕來救場的是世界各地頂尖的模特團隊，雖然與原本設計師主打的東方面孔舞臺南轅北轍，然而其中僅有的幾張亞洲人面孔中，司澈瞬間璀璨而出。
然而連艾斯都沒有想到的是，司澈的背后竟然有著比他想象中更強大的勢力。
行風娛樂被收購了。
行風娛樂被肢解了。
行風娛樂重組了。
行風娛樂旗下的模特幾乎一個都沒有少，唯獨缺了那位凡哥。
而收購人信息十分的封閉。
艾斯在與喬琪一同逛莫奈展的時候不由得感慨了起來，“現在的資本市場真是越來越摸不透，隱藏的洪流簡直就跟地下火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燒起來了。”
喬琪緊緊盯著一幅畫看了很久，末了才嫣然一笑，“艾斯叔叔是不是也在擔心自己會被拍在沙灘上呀？”
“別。我才不擔心這個。你艾斯叔叔我呢早就成為一片沙灘了。只不過我真的以為那個傻小子是一張白紙，搞半天他才是真正色彩斑斕的黑。”
“誰？司澈小學弟么，他身家可清白了呢。”
“身家清白？就會有那么巧。那家行風雖然不是什么大派頭，但是在行業內好歹顛沛流離存活了些許年了。前身你知道是什么嗎，是一家以抄襲歐美流行款發家的時裝公司。能活到今天可見老板也是有點追求的人，不然早賺夠第一筆的時候就轉讓了。”
“那不是追求不追求的問題，是資金沒有到位啊，叔叔。”
艾斯猛然間神經一凌。這話要是別人對他說出的，不過笑笑而已，可喬琪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爛漫少女啊。
那就仿佛是看著從畫里走出來的少女，忽然坐在路邊啤酒擼串了呀。
喬琪也意識到了艾斯驚詫不已的目光，她扭過頭來無辜的吐了吐舌尖。
“叔叔是不是覺得我太市儈了呀？”
“不會。只不過……沒有想到現在的小孩子都能看的那么通透了。”
“也不是啦。不過是耳濡目染。”
“哦？”
“叔叔，告訴你個秘密哦。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秘密，什么秘密。”
“收購行風的人，我知道是誰？”
“你認識？”
“叔叔也見過的。”喬琪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就是恒A傳媒背后的最大股東。”
“恒A？！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呀……”
“這個嘛。就必須保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