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姜淮國抬起被血污糊住的眼皮,憂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身體一沉整個人恍然倒了下去。
“大叔……”司澈有些吃力的接住了姜淮國完全失去了意識的身體。
片刻后就發覺自己不行了!根本抬不動。姜淮國的體格強壯寬闊,他最多只能勉強拖著他走。
但那看起來又像是在拖一具尸體……不能、再進警局一次了。絕對不能!
他把姜淮國拖到了小巷的角落里,然后用垃圾桶邊的紙板箱拆開了擋住他。
想走的時候,終于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學姐。那個……我在路上發現了姜大叔……”
習辭兮沉默了一會兒。發現了?
“他好像不太能自己行動,要不然幫他叫個救護車?”
“你別動。我叫家里的車去接你們。”
他本來想說直接來接大叔就好了,可是一看大叔完全沒有意識的一個人,放在路邊也不安全,萬一被野貓野狗啃食了呢。
“什么人干的。”
習家的家庭醫生正在做初步的檢查,要確保沒有任何致命的內傷或者我外傷。
否則放在家里治療是不現實的。
司澈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學姐的話是在問他,“我沒看到。發現大叔的時候他已經這樣了。”
“沒事。等他醒過來,自己會告訴我的。”習辭兮依舊虎著臉,表情看上去有幾分陰沉。
“那、學姐我就先回去了?”
習辭兮轉過臉來的時候瞬間又恢復了笑容,“今天謝謝你,留下來一起吃飯吧?跟家里打個電話。”
她正準備把家庭電話遞過去,司澈卻立刻后撤了半步同時搖起了頭。
“怎么,有事?”
“對。我媽等著我吃飯。”
這話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說出來非常好理解。
誰還不是個聽媽媽的話的乖寶寶呢。
可是放在一個已經成年身材高挑看起來又是挺有主見的男生身上,怎么看都是在找借口拒絕吧。
習辭兮習慣性的冷哼了一聲,“是不愿意留下來跟我吃飯吧?你說要進我社團的時候,其他的社員還跟我說,這個小學弟心高氣傲的很,目中無人的。一開始我還不信呢。”
司澈立刻就明白學姐是誤會了。
這樣的誤會也不是第一二次了。
可是他沒有辦法解釋的,也之所以他在學校里會刻意避開許多與同學接觸的機會。
他害怕解釋,要怎么對別人說自己家里只有母親跟自己兩個人。
母親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不能長時間脫離他。因為她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照顧自己。
時間久了是要撒潑的。還會自己沖出門去在外頭亂罵人。
有時候甚至會一邊脫衣服一邊罵人。
以前在他念中學的時候有一次很重要的考試,可是班主任還是沖了進來,當著全部考生的面將他帶走了。
那一刻射在他背后的目光猶如棱刺,像千斤頂壓在腦門上。
母親發了瘋似的去追一輛卡車,那段歷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姐姐失蹤以后,母親又難過又自責,又埋怨。父親走的太不是時候了!
可是他們依然無法區分開來,災難是哪一個先到來,到底是父親先發生的車禍,還是姐姐先被人帶走了?
她追逐著卡車,在滿是車流的大路上奔跑,卡車轉彎的時候把她刮倒了,她從這個輪子底下滾到了那個輪子底下……
司澈在醫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的時候簡直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來的。
醫生居然還說,她并沒有受什么重傷,只有皮膚上幾道擦痕而已。
警方來做了筆錄,發現了母親的異樣。十分嚴厲的斥責了不負責任的家屬,這樣的病人怎么能夠沒有人看管呢!
可是聽到了家中只有那一個孩子的時候,警方的表情凝重了起來,沒有再說什么就離開了。
雖然沒有人再繼續指責他,可是當時的司澈卻在別人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一句未說出口的話:這個家庭完了!
司澈從小有著很好的記憶力,非常好的記憶力,隨手一放的東西哪怕過了三四個月依然能夠清楚的回憶起來,當時是怎么放的。
可是慢慢的他的記憶變得模糊了,甚至腦海里連姐姐的模樣都變得稀碎起來。
他在網上看過一篇心理學雞湯,人們會變得善忘,是為了跟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痛苦融洽。
一切都記得那么清楚的人,是活不過二十歲的。
最終將被苦難壓成碎渣。
他也開始選擇遺忘,遺忘所有痛苦不好的事情,沒有辦法忘記的,就封鎖起來放在記憶迷宮深處的一角,指望著有一天它自行突然消失。
就像艾滋海默癥那樣。
“不管你本性驕傲自負也好,目中無人也好。你可以拒絕加入我們社團,但是既然加入了,就是你的選擇,你就要服從社團的規則,服從大部分人的利益趨向。不能又當又立,一邊汲取社團賦予給每個社員的資源福利,一邊又什么都不肯退讓吧。”
習辭兮是個講道理的人,她的道理又是大方向的道理,是居高臨下的道理,是沒有辦法用小恩小惠用個人得失去混淆的道理。
司澈最后坐了下來,坐在她家足以容納24個人同時進餐的長條形餐桌前,她坐在那一頭,他坐在這一頭,兩人默默吃著香格里拉烤餅和芙蓉蛋花卷,咸魚翡翠湯。
兩人都吃的非常不對味。
習家負責餐食的女傭端上來的時候,目光左右橫瞟。
發生什么事了?!這桌子多久沒用過了?
上一次用好像還是夫人的東部名媛聯名會因為找不到會館不得不在家里臨時對付一次。
這回小姐又是發了什么瘋,給什么人下馬威呢。
將上的菜一道道送到司澈面前的時候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小伙子長得真俊呢,怪不得小姐如此煞費苦心擺了這么大的譜!
習辭兮自己碗里的也吃的越來越冰涼,心想特喵的這倒是唬誰呢!為什么給他立威,要把自己也搭進去?
嚇唬他一個人不好么。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業。
終于在上了最后一道菜的時候,習辭兮忍不住揮了揮手,“喂我說你!你能不能坐近一點吃啊?我連你盤子的邊都看不到……”
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下了一秒,女傭盯著旁邊兩個“臨時工”狠狠剮了一眼。
你們到底為什么要把人小哥的餐具放那么遠?!
不是小姐吩咐的啊?不是小姐吩咐的你們放那么遠作死啊!
于是一群人叮叮當當重新布好了全新的餐具,就在習辭兮的右手邊。
然后又叮叮當當的將司澈吃了一半的餐食端到了旁邊。
最后告辭的時候一臉肅容的女管家還特地拉著司澈解釋道,“別看小姐這樣,其實以前很少請同學到家里來的。有什么聚會也都是在外頭包了場地開趴體,那張桌子啊是先生以前發了失心瘋,在意大利旅行的時候非要運回來的,運回來后就沒有用過幾次了……”
司澈恍恍惚惚紅紅火火的離開了習家。
出門的時候忍不住一回頭就看到習辭兮若無其事的穿過冷冷清清的花圃走廊,回到了她自己住的小樓。
她走進去以后的一路上樓道燈紛紛的亮了起來,灑落了溫暖的橘色的光芒。
女管家還告訴司澈,小姐不喜歡在主樓里吃飯,平時都是讓人直接送進她自己的小樓里。要么就跟朋友在外面吃。
司澈轉身離開后沒有留意到小樓中有一扇窗戶悄悄的打開,背后的燈光都暗了下去。
可是習辭兮還站在窗邊。默默的看著。
她已經習慣了將自己封印起來,封印的太久就忘記了怎么對別人打開心扉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他留下來陪自己吃一頓飯而已。難道這個要求也過分了么。
“姜叔他沒事吧?”
“放心吧小姐,現在很穩定。”
“醒了立刻告訴我,立刻,是立刻!”
“知道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