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坐在習辭兮身邊的司澈,斐力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
但還是很快就恢復了商業化的笑容。
“他怎么來了?”小聲的問社團的男生。
三請五請的大爺,沒見過那么不識相的新生。
“不知道哇。聽說今天跟著月亮姐自己進來的。想不到這只小奶狗路子這么野,我們誰都請不動他,非要月亮姐親自出手?!?
文化祭社團公演算是環藝的校園文化了。
學校社團各自出節目,每個大系至少一個獨立節目,學生會文娛部長負責統籌,是要列入學末考試綜合評分的。
作為學生會宣傳干事,傳媒系一把手,月亮姐身邊最有組織能力的伙伴,斐力今年身上的壓力依然不小。
能夠請出的畢業校友越多,能力越強,拉動的校外贊助越多,越能提升在學生會的地位。
往年都不需要她考慮贊助的事情,月亮姐的老爸是傳媒大亨,哪怕他不開口,也有一些下家主動送設備送溫暖。
去年的時候連集成大片都拍出了星際迷航的趕腳。
但是今年斐力心里頭沒底。
利用學生會和社團管理的身份訛詐師弟師妹,本來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沒有人告發就好。
她家里的情況習辭兮也是知道的,身上的名牌,換季輪場的新款,還有大家一起團建組織的活動,每一筆費用都可以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液。
最不堪的時候她甚至在網上借過高利貸。
被人追上門來,躲在廁所里不敢露面。
洗頭用的都是冷水,吃人剩下的三明治。
習辭兮看著這個背后集結了整個校園男性力量的豌豆公主,不由得驚訝起來。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隨便一塊手表,一個包包,一枚尾戒,賣掉都好幾上萬的,怎么就能淪落至此。
后來才得知她家是破產的,自己每買一樣東西,都會被人跟蹤,然后被人搶走賣掉換錢還債。
她從來不敢報警,報警之后母親藏在娘家的那些底子就會被人翻出來。
為了保住最后的一點家底,父母早就暗中離了婚。
甚至在社交網路公開對罵,隔一段時間做一次戲。
為了就是讓她安心讀完大學。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跟習辭兮的處境是相似的。
她不能出國留學,因為家里“沒得錢”。習辭兮也不能出國留學,因為鞭長莫及,外頭沒有人保護她。
兩人甚至連出國旅個游,也要小心翼翼請個病假。先在醫院里開好住院證明,再拍一頓美輪美奐的入院照。
也因此兩人冰釋了前嫌,習辭兮答應幫她保守秘密,不讓任何人打聽她的家世。
可是僅僅那樣還是不夠的,她不能什么都借助在月亮姐的蔭頭下。
她必須出手闊綽,才能般配的起自己的人設。
為了打點好自己的發型師,她不得不以色事人,當這件事情成為業內公開的秘密,習辭兮是從自己的發型師口中得知的。
她把斐力叫到了家里,“你瘋了是不是?!”
斐力落著淚一言不發。那些發型師伺候的都是名門閨秀,不給他們好處,自己就算排隊排到玉門關去,大概一年也未必輪到一次吧。
可是你三個周不換一次發型,一次發色,周圍人看你的眼神就變了。
“行了行了,當我沒說吧。以后你去找老閉?!崩祥]就是習辭兮的御用發型師,也是業內著名的Tony老師們的主教。
人群中斐力的視線時不時的瞥過司澈,男孩子卻后知后覺的在那頭出著神。
為什么要加入月亮姐的社團啊。
是因為覺得月亮姐人還不錯,是個會照顧學弟學妹們的師姐?
從進入這個學校開始,他就面臨著無數的選擇。
其實那位善良的面試老師當時就提醒過他,有些圈子呢你靠實力是可以硬闖硬扛過去的,有些就不同是一定需要前輩們手把手的扶持,為你開路的。
模特圈子他是靠著自己的實力硬擠進去的,但是擠的非常不得法,所以得罪了凡哥那樣的人。
繼續單打獨斗也沒有問題,畢竟身邊不缺少收智商稅的官河君學長。倒下一批還有更龐大的一批人。
他們從他身上抽掉了傭金可以是百分之七十,原本司澈倒也不怎么在意。
本身是個物欲很低的人,但是……他努力的想要說服自己并不是因為那一句話。
然而事實就是壓垮一個人的往往僅僅只需要一句話。
“你現在坐著的車就是他的。”
他還可以說什么呢?還可以說,老子也能買一輛么?
不可能的。家里那種情況,生活費都是靠著母親的補助款勉強度日。
以前打工的時候都是苦苦哀求,因為還未成年,是仗著別人的同情心才博到了一份收入。
所以高三畢業那一年,他瘋了似的開始打工,終于可以光明正大跟人簽約,以為可以再也不用被人抽成,以為整個世界的大門都打開了。
半夜暈倒在地,恍恍惚惚的爬起來,自己走回家。
被母親劈頭蓋臉的謾罵,然后收拾母親打碎的器皿,最后蹲在劃破自己手指的碎片上,淚流不止。
而母親只是冷漠的站在自己背后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又趴在地上干什么!玩彈珠么?多大的人了真是?!?
他記得還小的時候,母親還沒有那么瘋,還可以在放學的時候做好晚飯等他回家一起吃。
可是吃完了飯,母親突然歇斯底里的爆發了,又哭又喊又叫,將沒有吃完的飯鍋砸了一地。
他拼命的撲過去抱住母親的身體,用盡全部的正能量去安撫她。
門外,鄰居啪啪啪的拍打著門,怒不可恕的謾罵,叫囂著讓他們一家安靜點,不然就報警讓他們滾出去。
他害怕極了,真的害怕極了,他怕的不是自己無法在外面生存下去,而是自己無法在外面繼續將母親照顧下去。
有一次看著電視劇,看著看著劇情講到一個失去了丈夫的母親,帶著自己的三個孩子在家中燒炭自殺了。
那個時候他走到了母親的房門口,用力的關緊了母親的房門,然后把自己縮在了逼仄狹小的廁所里。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母親要上廁所,才將他趕了出來。
如果沒有想要的東西,不會覺得自己渺小。
如果不揭開那層傷疤,不會想起曾經的傷痛。
從小到大收過的情書,收過的巧克力,收過的禮物,可以堆滿一整個房間。
但是他知道自己卻什么都給予不了。
可是明沫的出現,給了他不一樣的信仰。
她那么強大,強大到仿佛什么都不需要,強大到什么都不在乎。
她身上有著他熟悉的、親切的味道,讓他誤以為那是可以的人……
最終她的一句話還是將他打回了現實,更加冰冷的殘酷的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