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原來是那么卑微的一句話。
從來不知道呢……
空寂無人的天臺上,有淡淡的藤蔓死亡后腐爛的味道。
植物才是真正舍生忘記,無欲無求的。
他們向大自然奢望的不過是水分、空氣,和光照。
可是生活在背陽下的藤蔓,幾乎連光照都不需要。
他們依然蓬勃,可是人呢卻根本做不到吧。
“我喜歡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小心、卑微、而渴望。
她就詫異的站在那里,卻終究只有詫異。
“那個地方以后少去,挺亂的。”
她跟著他走上天臺,因為不想讓吳美芬摻和其中。
讓他原本就步履小心的生活變得支離破碎。
“那你呢?”
“我?”她有些被問的慍怒了,“你還小!我跟你不一樣。”
還小?
還小……
哪里不一樣了?
她的神色,語氣和肢體動作都帶著極強的警告意味。
這也是讓他忍不住暴躁起來的原因。
大家都是成年人,憑什么你就能拿一副大人的標準來框定我!
看著司澈一臉氣憤的樣子,明沫也感到頭疼。
她不會哄人的呀。
哄人不是一貫都是安雅的責任么,她才是老大,她才要哄人。
所以最后只能假裝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澈啊,”這是吳媽媽對兒子的叫法,她希望以此來增加一點自己的權重,“爵色那個地方魚龍混雜,不是說去玩的所有人都是壞人。”但你容易被人瞄上……不對,這么說他會產生逆反。
“那個人是誰?”
“誰……”
“就是……”嘴唇翕合了幾次都沒法說出來。
就是那個摟著你脖子,狂啃你臉的男人!!!
明沫眨了眨眼看他,什么話這么難以啟齒了?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趁他不備提膝就是一腳過去,司澈雖然注意力并沒有絲毫戒備,但是身體的本能已經初現了,畢竟是年輕人條件反射的快,轉身就閃開了一個空檔,震驚的看向她。
這個時候,她還來打他?!!
“嗯。不錯。驗收成功。”
原本就該見好就收的。
司澈也一直自詡不算個貪心的人。
可是這一刻,他貪心了。
腳下一個旋轉快速的接近她,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喲呵!敢反攻啦?
明沫心底是驚喜大于驚訝,于是也沒有動作,想看看他到底能耍出什么招式來。
畢竟一拳一腳都是她親手教出來的。
驗收徒弟的自豪感普通人是體會不到的。
可是還未真正享受到授人以漁的快樂,忽然自己的雙唇就被含住了。
他俯下身顫抖的、執著的、試探的,輕輕捻過,繼而愈發放肆。
她的雙手就垂在身邊,只需要繞過他的身體從后背瞄準角度一劈而下,他就會松掉所有力氣。
但是她沒有。
這個人,這個少年,擁有著水潤精華的眼眸的少年是安雅的親弟弟啊。
是老大念叨了無數遍的孩子。
她不想傷害他,僅僅是不想。
只是她沒有料到的是,她的縱容給予了錯誤的信號,給予了虛妄的自信。
會不會……有一點點……她也是喜歡的?
于是那句話,是情不自禁的開口。
我喜歡你。
可你為什么要那樣錯愕的看著我。
就好像小孩子坐在地上將粑粑錯當巧克力吃進嘴里的時候,父母臉上錯愕的表情。
愣在當場,不知所措,陷入了人生最無常的慌亂之中……
她最后還是把手抬了起來,有些猶豫不決的捋了捋他的背脊,感覺像是在安撫一只沒有成年的炸毛獸。
“還不錯,還不錯,最近自己練的還不錯。”因為不知道怎么處理這樣的場面,只能硬生生的掠過那最無措的一節,“以后記得也要經常訓練……”
在老佛爺身邊的時候她就學會了怎樣撩撥男人,怎樣讓他們處于最舒適的環境,怎樣讓他們松開心房,讓他們毫無保留的接納自己。
可是,他是不一樣的。
他不是她需要耍手段得到的人,得到的心。
她不需要!
她只是單純的在照顧他,認真的,用心的,小心翼翼的。
因為害怕自己不知道哪個舉動會傷到他,因此顯得格外的拘謹。
但好像她還是做錯了。
“小澈啊、小澈,我是你的姐姐啊,你能不能把我當做……”
“你不是我姐姐!”他斬釘截鐵的阻斷了她后面所有想說的話。
當那雙眼眸爆發出失望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失落的時候,是尤其的叫人心疼的。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
因為他的喜歡,他的喜歡你,并不是將她當做長輩,當做那個消失無蹤的司文雅的。
那是男孩子對于女孩子的喜歡,但是又跟成年人的不一樣,他的眼底里的清澈讓她想要保護,不想讓它碎裂落地。
最為單純的喜歡,彌足珍貴。卻是她負擔不起的。
如果遇到處理不來的事情,努力全身而退,讓漫長而強大的時間幫你洗禮。——話是老佛爺說的。
她痛恨那個人的世故、圓滑,滴水不漏,因此他說的每句話永遠是對的,只不過針對的場景不一樣,只不過你永遠不知道該把他說過的話用在那里。
眼看著明沫走下臺階,眼看著明沫穿過了天臺的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眼看著……消失在視線中。
她手掌的溫度還停留在臉上,她輕輕溫柔的拂過他,眼神不安而焦慮,她有一張冷厲如冰的臉,漠然無情的眼眸,但是她看著他的時候總是溫暖的。
可是她看這兒他的時候,他卻總是能感受到,她似乎透過他在看著另外一個別的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
可能這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吧。
這個女孩不屬于你!有個聲音清冷的在他心底里說著。她不屬于任何人。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哪怕一瞬間,擁有一瞬間也是好的……”
……
“去喝酒?”
“去!”
兄弟是怎么用的?兄弟就是拿來利用的。
董誠其實是個很細膩的人,那種出身優越世家的富家子弟身上的高情商式的細膩。
他看出司澈從爵色出來以后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晦暗中。
依然會揚起嘴角露出專業性的笑容。
那是多年練習以后的成果。
可是笑容里面沒有感情,就像面具一樣,阻隔了他最真實的一面。
他與周圍的一切都是分離開的。
“怎么啦,鬧得像失戀一樣?”
董誠用肩膀推了他一下。
司澈瞬間表情凝重起來。
但片刻后又恢復了一向的漫不經心。
“要不要嘗一點好東西?”
“不要。”
“喲,真是無情啊!”
是高攀不起。
董誠的世界,是與他平行的雙重世界,雖然從外面看起來一模一樣。
但底子里終究是不同的。
董誠的手臂勾搭在他肩膀上,輕緩的將額頭抵了過來。
可是在對上司澈眉目分明的一雙眼時,他嘆了口氣往后退了一寸。
“這樣就很好了……”
“什么?”
“我說天氣,今天這樣就很好了。”
“是啊。”
是啊!真是無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