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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丨迷宮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起床時身邊沒有阿芙樂爾,失落漸漸變成了習慣。清晨透過窗簾時,我的嘴唇還保持著親吻空氣的弧度,總在阿芙樂爾出差時讓我像個可笑的提線木偶,于是醒來時抱著阿芙樂爾不肯松手。

桌上攤開的海域地圖被咖啡杯壓出褐色的環狀痕跡,威廉的私人島嶼像被抹去了鉛筆的草圖,根本找不到任何蹤跡,那場大火吞噬了一切,雖然報紙上報道過別墅重建了。

謝爾頓主編的電話來得比鬧鐘還急,“往樓下看!”聽筒里傳來他標志性的煙嗓。我掀開窗簾,這個《金融內幕》的老牌記者正靠在他的雪佛蘭汽車引擎蓋上抽煙,煙灰彈進一旁花壇里的天竺葵花盆里。

我探出窗外麻煩謝爾頓多等一會兒,阿芙樂爾系絲巾的速度快的像在給文件蓋章,只剩我慌張地穿著衣服。

我們坐進車里時,謝爾頓從相機包里掏出一些航拍圖片,“報社的好處不比FBI少”,照片里星月狀島嶼鑲在海面上。

我們駕車來到鉆石海灘,海灘的細沙在陽光下閃著石英光澤,謝爾頓指著遠處海平線,“夜間發光的藻類爆發時,老水手們管這叫‘海妖的嫁妝’,自從許多明星拍照會到這里取景后,海灘從剛開始的無限制開放到現在的批準開放,不然我們順著海岸線大約走3里就能看到星月島”。

我們一同登上威士忌峰,他的望遠鏡鏡片粘了一粒鹽粒,我們輪流觀察那座藏在海灣記憶里的星月島。剛買下這座島時,威廉并沒有給它取名,知道的人都管它叫斯達姆蘭,遇到艾蓮娜夫人后就取名叫“星月島”

被燒毀后重建的別墅有著不自然的潔白,仿佛威廉用漂白劑洗刷了所有灰燼和記憶。

“1950年《建筑實錄》刊登過火災前的室內照”,謝爾頓從后備箱取出一疊泛黃的雜志,反倒折角的那頁,對比圖上,連壁爐架擺放的額船模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建造的人對此可謂是一絲不茍。

回程的盤山公路上,威士忌峰的松濤聲像海浪沖刷耳膜。

我在后視鏡里看見阿芙樂爾上半身傾出車窗,海風輕吻著她的發梢,金發散發著耀眼的光。

謝爾頓提議夜探島嶼時,她猛地把身子縮回車里,“你想讓我丈夫像那些發光藻類一樣,半夜飄在海里等海岸警衛打撈嗎?”

一般來說,坐個小型汽艇就可以到達星月島,但那是私人“堡壘”。

理查德經理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聽著機械的忙音,我想起火災報道里曾提及:艾蓮娜的珍珠項鏈散落在海中沖上海岸,被游客當做幸運符撿走。

......

阿芙樂爾要同麥克斯夫人去一趟西西里,行李箱輪聲還回蕩在公寓走廊,麥克斯夫人那句“別把自己送進局子”的警告像一道警戒線,我盯著冰箱上阿芙樂爾留下的便利貼——別喝隔夜牛奶,方便畫了一個生氣的符號。

我聯系小馬庫斯,他在電話那頭笑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鵝,“你想要一份既能查案又能領工資的工作?要不要順便給你配個會調配馬丁尼的秘書?”

三天后,我捏著他送來的偽造簡歷站在警察局門口,我看出他們的心里在想:老馬庫斯怎么找了個蘇維埃人?但至少他們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風度。

“你好,你就是老馬庫斯先生推薦的偵探列德?”

小馬庫斯似乎和警局里的人很熟,他拍拍肯萊爾的肩膀道,“交給你了”

“我是肯萊爾,那你之前辦過哪些案子?”

(我的老天!!!我完全沒有辦過任何案子!除了......我書里寫的)

“硫酸拋尸案?”肯萊爾警官的眉毛挑得快要飛進發際線。這個戴著玳瑁眼鏡的中年人正用鋼筆輕敲桌面,節奏如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的開頭,我在書里也寫過連環殺手最愛這首曲。當我說出“摩斯密碼恐嚇案”時,他的鋼筆尖在“刑偵經驗”一欄戳出個墨水漩渦。

就算讓我說出細節我也能圓得滴水不漏,我很慶幸我寫的懸疑小說在美國沒什么知名度。

肯萊爾警官沉思片刻,“恭喜你加入我們,你和刑警警探有所不同,但有權去查相關案件,珈裴是你的搭檔”

珈裴警探遞來的咖啡杯底印著Property of LAPD(洛杉磯警局財產),“馬庫斯先生捐了三輛新巡邏車”,他壓低聲音,“車廂夠寬敞的”。窗外陽光照在警徽上,反射的光斑在我簡歷的“蘇維埃國籍”上跳動。

我的新辦公桌抽屜里有本《加州刑法典》,書頁間夾著便條,珈裴解釋說這是前任留下的,但便條上的墨水新鮮得能用手指蹭掉。

下班時經過警局公告欄,我的證件被釘在“特邀顧問”欄目最下方,照片里的領帶是阿芙樂爾去年送的生日禮物,現在想來,她或許是早料到我會需要條像樣的領帶去騙人。

......

珈裴警探的辦公室總飄著廉價須后水的味道。我第五次詢問星月島通行證時,他正用裁紙刀削鉛筆,木屑落在那本《海岸線管制條例》上,,“除非你能證明自己是威廉的私生子”,他苦笑著把申請書塞進碎紙機,機器發出的聲響攪碎了我們徒勞的努力。

我又想到理查德那時激烈的反應,顯然他知道點什么,但我不敢再大張旗鼓的走訪。

文森特家的地址是從游輪舊西裝里找到的,被揉成了一團,且有些暈墨了。珈裴用警局系統查詢著,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出幾分法醫解剖時的冷峻,他比我小五歲,生活安定,有時不靠譜卻有著非常強的執行力,他敲下回車鍵,“巖港區,舊富人區,不過進去要預約”。

我露出再次失望的表情,“啊?!”

珈裴穿上外套朝我走過來,把警徽帖在我肩上,“你現在是警探欸,裝起來好嗎?”他的舞姿肯定是某個酒吧里練出來的。

文森特家的門鈴按鈕鑲著真正的母貝。管家開門時,我看到正好在庭院里喝調酒的文森特老夫人,那件粉色珍珠領口的大衣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睛,當珈裴亮出警徽,她眼中閃過不足一秒的警惕。

“刑警?”她的聲音優雅,又有些如大提琴最低弦般的緊繃。

我告訴他我只是一個警探,并且調查的目的不是文森特一家,而是艾蓮娜夫人

直到我提起艾蓮娜的名字,弦突然斷了,眼淚快要涌出“真的有人還在想著她”她轉身時大衣下擺帶著風掃過玄關的威尼斯玻璃擺件,發出風鈴般的脆響。

“夫人,我無意冒犯,因為我來到美國快一個月了,找不到任何關于艾蓮娜夫人的死因線索,不論是聽說還是您親眼見到的,都沒關,我非常需要這些信息。”

相冊里那張1926年的照片上,香檳金長裙的艾蓮娜正在碰杯,“這就是艾蓮娜夫人,右邊這個孕婦是我”。老夫人蒼老的手指撫過相紙,“那天星月島很冷,風大得能把人刮走,我還懷著考伯(在游輪上遇到的那位文森特先生),為了家里的生意,我一直強撐著,每個月都在盡力討好威廉,連他家的女傭都貌似高人一等,只有艾蓮娜發現我懷孕了”,她突然解開珍珠大衣的口子,露出內襯繡著艾蓮娜·埃德加,針腳細密,一定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定制大衣,“這就是她的衣服,直到宴會結束時我也沒有機會把衣服還給她”。

“您記得是哪一年嗎?”

“1926年11月”,老夫人的懷表鏈子嘩啦作響,“她總是喜歡忙碌工作,我也看到威廉對她很好,好得不像話”

“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淡出公眾視線的?”

老夫人顯然記不住那么多信息,于是向文森特老爺求助,“1927年吧,我想,我夫人在加拿大生下考伯,從那時開始,報紙上對于艾蓮娜的消息就少了,我們一度認為是身在加拿大的緣故。1929年,大蕭條時期,我們回國整頓家業時收到了來自艾蓮娜夫人的賀禮,我想帶著夫人一起去感謝她,但美洲銀行已經關閉了,大廈外聚集了密密麻麻要求提取存款的市民,我們的財務也受到影響,只能獨善其身。到1934年后,我們一致認為他們住在星月島,但所有無邀請函的人,連同鉆石海灘一起被限制進入”

我聽迷了,好在珈裴警探救場,“之后就沒有見過艾蓮娜夫人了嗎?”

“是的,再也沒有見過。美洲銀行很快就度過了危機,相比起那些宣告破產的企業來說,美洲銀行確實有一些能耐,而且還能迅速回盈,市政府召集了金融界以威廉為首的資本家和政府人員參加集會,目的是讓政商兩界在一起討論大蕭條時期的發展問題。那次集會開了兩天一夜,所有人的精神都如超負荷的皮筋一樣緊繃,于是從前參加過星月島晚間的富豪和高管又一次聚在一起......”

我很抱歉當時太過著急打斷了他的話,“這才見到瑪菲亞?”

他說,“不,不,那時候只是有報社爆出了瑪菲亞疑似插足總裁和總裁夫人的感情,一年后我們才參加減資項目的報告晚宴,我夫人急切想要見到艾蓮娜夫人,但去到那里時,所有傭人都說現在別墅里住的是瑪菲亞,有人偷偷在下面議論艾蓮娜夫人死于心臟病突發。”

“可威廉對此沒有任何解釋嗎?”

“是的,他在后來的新聞發布會上先后幾次將那些記者和報社告上法庭,控告他們侵犯人權,歪曲事實”,文森特老爺輕蔑地笑,“法院審理后認定記者的罪名成立,我們所知甚少,瑪菲亞的身份成了謎,艾蓮娜夫人的去向也成了謎”,他說話時如坐針氈。當提到1934年星月島戒嚴時,老夫人則攥緊珍珠大衣的領口,那些粉色珠子在她指尖像被掐住的淚滴。

“艾蓮娜夫人的父母沒有出面回應嗎?”

老夫人說,“她在孤兒院長大”

珈裴的筆記本上畫著混亂的時間線,最刺眼的是“1929”這個數字——那年擠兌的人群在銀行臺階上留下無數鞋跟鑿痕,如今被拋光成所謂“歷史底蘊”的一部分。

“法院判決書很荒謬”,文森特老爺掏出泛黃的《華爾街日報》,司法版塊角落里藏著則公告:“本報對瑪菲亞家族的不實報道系排版失誤”

回程的警車里,珈裴的執法記錄儀紅燈一直亮著。我翻看筆記時,車窗上雨水開始流淌,把霓虹燈射成水珠,瑪菲亞上位的事情可能連她的父母都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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