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慕醒來，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頭疼、不適、亂。

推開門，看到了縮在沙發上的梁錚。

剛沒走幾步，他就醒了。

“這里…”

“這是我租的房子。”

“我怎么沒回學校？”

“昨晚喝醉了，叫不醒你。就把你帶回來了。”

“哦。”從灌了半罐啤酒之后，她好像就沒意識了。

“我昨天，干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嗎？”她夢見自己遇到聞楊了，夢得真實。

“你是說什么？”

“就是喝醉了之后，干了什么…”

“搶酒喝算嗎？”

她有搶酒？“那除了搶酒…還有什么奇怪的沒？”

“你說你叫姚慕。”

咯噔一下，“還有呢？”

“你把我當成了…聞楊。”

姚慕咽了下口水，她昨天不會全都說了吧…

“我還干什么了？”

“拽著我不放。”

“對不起，我昨天喝完一點酒之后，就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沒事。想吃什么，叔叔給你做。”

“太麻煩叔叔了…”

“先坐會兒。”

梁錚起身找來了組合裝剩下的牙杯、牙刷、毛巾，以及他的拖鞋。

“要是不嫌棄，洗面奶用我的。我先去做飯。”

姚慕看著自己光著的腳丫，他怎么一句都不問？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家里就這么點。”

姚慕看著擺在桌上的水煮蛋和面條，“謝謝叔叔。”

姚慕埋頭吃面，剛吃完，就聽見梁錚的聲音，“你經常哭，是因為那個叫聞楊的人嗎？”是喜歡的人？

嗯，問吧。我該面對了。姚慕想。

“嗯。”

“我和他長得很像嗎？”

“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嗯？”

“不管叔叔覺得我是在編故事騙你，還是相信我，我是從平行世界過來的。”

“在那個世界，我叫姚慕，聞楊是我的丈夫，六年前，他在一場事故中喪生。我們結婚才沒多久，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跟他一起做。他以前出差的時候，我都會跟他一起去，唯獨那次沒有，我說我要考研了，要專心復習。”

“我接受不了事實，暈了過去。在醫院躺著的時候，我還是不相信。再后來，一覺醒來，就來到了這里，變成了沐姚、變成了15歲，可是那個世界里已經沒有我的痕跡了，我就算回去也只是重新投胎而已。我把我多出來的九年，當成是他給予我的九年。可是我無數次地想要去死，因為在這里，沒有什么留戀的。”

“可是我是作為沐姚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一個15歲的小姑娘，重度抑郁，我看了她的日記本，十五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就這樣了。所以我想，我成了一個生命的延續。或許…你應該也看到過，不然不會突然對我這么關心。”

“可是這六年，我過得很麻木。初三的時候想著，不如先中考完，高中的時候，幾次就撐不下去了，再后來高考、到現在上大學。”

“我很慶幸和他一模一樣的叔叔出現在了我的這個生命里，可是又不開心。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我該開心，起碼看到你，我覺得他還活著。可是終歸還是不開心。我很想他，我甚至覺得你就是他，但你不是。”

“所以每次意識到特別依賴你的時候，都會很鄙夷自己、很有負罪感，你明明是我的叔叔。”

姚慕把現在腦子里所有想說的說完，好像比之前壓在心里的時候，好受多了。

“如果我不是你叔叔，你會好受點嗎？”

“啊？”

“如果我不是你的叔叔，你的負罪感會消失嗎？”

“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愛的人是他還是你…”

“沒關系，我愛你就好了。”

“不是叔叔對侄女的愛。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叔叔在開玩笑嗎…”扯了這么一個可怕的謊。

“沒有。”

“什么？”

“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你是領養的孩子。”

“所以我并不是你的親叔叔。”頓了一會兒，“其實我也有過負罪感。就算你不是我的親侄女，我也還是你的叔叔，我不該對你又什么別的想法，所以我把對你的好當成是救贖。怕你就這么離開了，一聲不響的。”

“所以，你試著去愛我吧。”

“然后呢，你覺得別人能容許我們這樣嗎？如果我們相愛。”

“為什么不能容許？”

“你是我叔叔，我是你侄女。”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而且理論上我們同齡。并且沒有血緣關系。”

“可是別人不知道這些，只有你知道。”

“那私奔怎么樣？”

“梁錚，你今天怎么了？”

“嗯，把我當男人看了。”

“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試試吧，不是怎么會知道。”

“你能容許自己…”

“容許什么？”

“我愛的是那個人而不是在另一個世界里一模一樣的你。”

“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有什么不對嗎？”

“梁錚，這不可以。”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說，我是說如果，我離開了你的生活，你會難過嗎？”

“我還不知道。”說完，姚慕起身，她不能再這樣跟他說下去了。

梁錚直接把人拉住，迫使她面對自己。

“看我的眼睛。”

姚慕依舊垂著眼，她怕。她怕再把梁錚認成是聞楊…她怕太多的事情就此錯位。

“看我眼睛，你現在看到的是誰？”

“每次我看到你，我都想到了原先我跟他的點點滴滴，這對你不公平。我沒辦法做到全心全意去愛你，我甚至不知道當我面對你的時候，我愛的人，是實實在在站在我身邊的你，還是那個我總是記著的人。真的，這樣不公平。”

姚慕說到幾近崩潰，“直到現在，我依舊覺得我應該叫姚慕，而不是沐姚。”

梁錚把眼前的小姑娘一把擁進懷里，似是要把她揉進身體里。

“在我這里，沒有不公平。”

下巴被粗糲的手指勾住，是意難平，是遺憾，也是得到、是索取。

姚慕承受著，腦子里只剩梁錚，和他粗糙的吻。

欲望從未有過的強烈、又原始。

“愛我吧。愛我吧。”姚慕在心底吶喊。可是他不是他，他又這么像他。

真的可以這樣嗎？

是忘不了聞楊？還是太想得到聞楊？負罪感和欲望夾雜著，姚慕感到前所未有的釋放。

“不管你是沐姚，還是姚慕，我都愛你。”

“拜托你，好好活著，有我愛你呢。”

他似是含著自己的耳朵…姚慕聽得如此不真切。

姚慕醒來，梁錚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身上。

“醒了？”

這不是之前聞楊紋在身上的圖案嗎？

“這個是…”姚慕拽住了梁錚的胳膊，又仔細看了眼那個圖案，是沒錯的。

“這個？是胎記。”

是命運太好了吧，讓他們再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