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陸酒酒沒想到還能碰上專門在這兒等著她的,鄭美人依舊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地遞給她一份食盒,“這是臣妾親自做的核桃酥,想請娘娘嘗一嘗?!?
春杏從容接過,陸酒酒笑著同她道謝,“多謝鄭美人?!?
鄭美人臉頓時紅了,急急忙忙行了禮跑走了。
陸酒酒覺得她真可愛,挺像一兔子。
回到寢宮和春杏兩人將核桃酥分著吃了,春杏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這鄭美人手藝忒好了,奴婢好生佩服?!?
“我也?!标懢凭茡沃X袋,“現在就想讓她再做一份。”
這邊還口水流個沒完,那邊鄭美人就因為不小心撞到吳嬪被扭著去皇后娘娘面前定罪。
等陸酒酒匆匆趕到的時候,鄭美人差點都要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何必這么興師動眾的?!标懢凭茪舛紱]喘勻,“好好說,好好說?!?
鄭美人看她簪子都歪了,哭的更兇。
皇上本來就因為吳嬪嚷嚷個沒完煩心,現在又來了一個婉妃,她更煩了。
“婉妃來了,這鄭美人險些害得吳嬪滑胎,你來說說怎么辦?!?
這真是問到陸酒酒心坎里了,雖然皇后娘娘肯定不聽她的,但是說還是要說的,“我看吳嬪也沒有什么事,不如就此揭過。”
反正,陸酒酒最護短,為著那核桃酥她也要把鄭美人保下來。
吳嬪有了身孕越發盛氣凌人,“婉妃是沒有見到當時的兇險,若不是沒有我的婢女在身下墊著,臣妾可沒有命在這兒同您好好說話?!?
鄭美人小聲辯駁,“臣妾分明拉了娘娘的……場面沒有那么嚴重?!?
哦喲,原來是碰瓷專業戶。
吳嬪還要說,陸酒酒卻笑著打斷她,“你今日若是真的非逼著鄭美人挨板子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只是你既然開了這個先例,那往后可要警醒些,莫要往我身上撞,我脾氣最不好,到時候這板子可是加倍的?!?
吳嬪聽了這話就不敢再動,畢竟誰能保證以后呢。
皇后抬眼看著婉妃,似笑非笑,“婉妃倒是真性情?!?
陸酒酒恭敬行禮,“還想向皇后娘娘討個恩典,讓這毛躁的鄭美人搬來與我同住,我定然好好管教她?!?
皇后卻搖搖頭,“不可,皇上知道了一定要來同本宮鬧,今日之事就這樣吧,罰鄭美人一個月的份例也夠了。”
吳嬪不是很甘心,但又忌諱陸酒酒,便跺跺腳走了。
皇后對著陸酒酒道,“你也下去吧,看的本宮心煩。”
陸酒酒:“……”
出了中宮后鄭美人抽抽搭搭的,“給娘娘添麻煩了?!?
陸酒酒心中憐愛她,“不會,你以后走路小心些,莫要同她再碰上了?!?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想送我糕點,直接來永安殿就成,這么冷的天就不要在承德殿外面等了?!?
鄭美人白嫩的臉上沾了一道灰,“真的嗎?臣妾可以進永安殿嗎?”
“為什么不能進?”她已經兇到這個地步了?
鄭美人有些羞澀,“因為皇上說過我們不能去打擾您。”
陸酒酒不知道李巖還這樣警告過宮中上下,難怪那些妃子都對她避之不及,都不同她說話。
“你來沒有關系的,你是為了給我送核桃酥嘛?!?
她已經反復強調核桃酥了,鄭美人應該能領會她的急切吧。
鄭美人果然是個聰明人,“明日再為娘娘帶?!?
陸酒酒眉眼帶笑,將她臉上的黑灰蹭掉,“真乖巧。”
鄭美人聞著她身上沁人心脾的蓮花香,臉又紅透了。
晚間李巖又來了,還帶了一堆好菜,像極了一邀功的孩子,“這桂花烤鴨是你最喜歡的,快嘗嘗。”
陸酒酒手里捏著薄筷,手背上的青筋顯而易見,“臣妾近日不太想吃這桂花烤鴨。”
“怎么會不喜歡呢。”李巖伸手替她夾了一塊,“你嘗一嘗就會喜歡上了。”
陸酒酒抿抿唇,安靜地吃了。
李巖抹去她嘴角沾著的醬料,“怎么樣?”
“臣妾覺得極好?!标懢凭瓢察o地笑,眉眼被燈光攏著格外的溫柔。
李巖低頭吻住,親著親著就親到榻上去了。
半夜陸酒酒似乎難受,嚶嚀了幾聲。李巖以為她做了噩夢,伸手把她攏進懷里低聲哄著。
這一碰可了不得,李巖觸到的肌膚隱隱發熱,他頓了一下立即派人掌燈,果然陸酒酒臉上身上都起了紅疹,浮在肌膚上可憐的很。
李巖大驚,連忙傳了太醫。
太醫抖著把了脈,“看脈相,婉妃娘娘似乎是對什么過敏了?!?
他問起春杏,“娘娘吃什么了嗎?”
春杏邊抹眼淚邊回憶,“都是平常吃的東西,午膳前用了核桃酥,還有晚膳用的桂花烤鴨和麻辣兔頭是以前沒嘗過的?!?
李巖一愣,是桂花嗎……難怪那個時候她說她不愛吃。
李巖低頭溫柔撫平陸酒酒皺起的眉,“她對桂花過敏?!?
太醫得了信便下去開了藥方,春杏繼續垂淚,她覺得自己這個主子真是太可憐了,來宮里一月半就病了兩回,次次都這般嚇人,想來應該是個福薄的。
后半夜陸酒酒身上才消下去,呼吸也變得平穩,李巖垂眸看了她半晌,將她額角的汗一點一點擦去。
他對著春杏冷聲道,“好好照顧你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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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潤一日里,一半時辰睡著,一半時辰瘋著,就沒清醒過幾回。
皇上站在他床前冷漠看著他,昔日陸潤是他的伴讀,兩個人也曾作弄過太傅被一起罰著抄書,現在卻勢同水火,不死不休。
陸潤手腳都被鐵鏈鎖著,長度只能讓他在這間屋子里移動,他偏頭去看李巖,似乎認出來了,似乎沒有,反正陸潤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朕問你,久久除了對桂花過敏,還有什么?”
陸潤聽到這名字時睜開眼,似乎清明了許多,他聲音平和,有著少年氣,“久久愛桂花,并不對桂花過敏?!?
他眼里的溫柔一層一層漫上來,“阿憐才對桂花過敏?!?
李巖不耐煩道,“那阿憐還有什么別的忌諱?”
陸潤即便是這樣半死不活的境地,依舊干凈、溫潤,宛如翩翩少兒郎,“阿憐不吃辛辣,喜歡吃甜食,最愛城西那處的芙蓉糕,也最喜歡荷花,喜歡吃蓮蓬,素來穿紫色的衣裳。她不怎么愛說話只會安靜窩著看書,容易被嚇著,所以最怕打雷天,她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哄人的時候備著吃食更容易消氣……”
細細碎碎說了許多,好像早已爛熟于心。
李巖皺著眉頭打斷他,內心沒由來的煩悶,“不必再說了?!?
陸潤閉上嘴,安靜躺在那里了無生息,好像死了一樣。
李巖借著月色看清他的臉,“朕是因為久久才留你至今。”
陸潤淡漠開口,“是阿憐?!?
李巖眼中一瞬間出現迷茫,楞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出聲。
他最后一揮袖子,“不管她是誰,朕都無所謂。”
陸潤好像突然又不清醒了,呢喃道,“阿憐不吃辛辣,喜歡吃甜食,最愛城西那處的芙蓉糕,也最喜歡荷花,喜歡吃蓮蓬……”
李巖被他氣著,摔門的聲音老大,冷風從大開的門涌進來,讓陸潤一路寒到心里。
他翻過身拿手蓋住眼睛,有淚不斷從指縫間溢出,他低低呢喃,“阿憐……”
陸酒酒驀然睜開眼,拿手捂上心口的位置,旁邊的春杏立刻緊張地問,“娘娘您怎么了?”
陸酒酒一眨就落下淚,“我心好疼……”
春杏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是看她哭自己心里也難受,跟著一起哭,抽噎道,“娘娘你這是怎么了啊。”
陸酒酒好想好想陸潤啊,好想好想和他見一面。
第二日李巖賜了她很多糕點吃食和珠寶首飾,其中那一碗山核桃仁特地被內侍端了出來,“這是皇上親手為娘娘剝的,這樣的恩寵老奴可只見娘娘有過啊?!?
陸酒酒笑著收下了,同時抓了一把珍珠遞給春杏,“跑一趟公公也不容易,這點便拿去吃茶吧?!?
等他們退下后陸酒酒便對春杏道,“送一半去葉貴妃那里,再把嘉樂與鄭美人喚來我這兒吃糕點。”
楊妃的攬月殿離她近,嘉樂公主蹦蹦跳跳地進來,“婉娘娘有了什么好吃的鴨!”
陸酒酒把山核桃仁推給她,“都給你吃。”
“真的嗎?”嘉樂笑嘻嘻的,抱著她親了兩口,“婉娘娘身上真香,嘉樂最喜歡婉娘娘了?!?
鄭美人姍姍來遲,見著圓滾滾的嘉樂有些不知所措,陸酒酒向她招手,對著嘉樂道,“這是鄭美人,你見過的吧?”
嘉樂這個人精,立馬抱住了鄭美人的大腿,“生的這般好看,果然是美人呢。”
陸酒酒:這場面,似曾相識。
鄭美人拉著嘉樂在桌邊坐下,關切問道,“聽聞娘娘昨日召了太醫,出了何事?”
陸酒酒搖搖頭,“沒什么?!?
她把糕點往二人那邊推了推,又為春杏留了一盤,“你們快吃吧,吃不下便帶回宮里去?!?
反正她不想再見到。
皇上賞賜的東西不斷,但人卻一直沒出現,陸酒酒數了數,這也有五日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若是皇上有了其他女子對她厭倦了,那陸潤怎么辦……
那日剛剛向皇后請完安回來,便聽見御花園吵吵嚷嚷的,動靜特別大。
陸酒酒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也沒想過去看,只是身后一群妃子覺得幾百年平靜如死水的生活里終于有了幾縷波瀾,個個興奮的不得了,硬是將她也擠過去了。
陸酒酒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原來是皇上下令將宮中的桂花樹盡數伐了,有人覺得可惜,“為何呢?我還蠻喜歡桂花的?!?
“對啊,我也是,摘幾粒混進香囊里多好聞吶?!?
陸酒酒覺得大事不妙,她慢慢往后退,明明什么都沒碰著,就聽見一女子的大叫。
她心里咯噔一聲,這音色好像是吳嬪……
草,碰瓷專業戶來了。
眾人回頭一看,果然是吳嬪跌在地上,身下隱隱滲出鮮血,她們紛紛推開好幾步,只留了無措的陸酒酒和春杏站在中央。
鄭美人艱難地從人群里擠出來站在陸酒酒旁邊,“娘娘不必怕,不必怕。”
這傻丫頭,明明自己聲音都抖成那樣,還讓她莫怕。
陸酒酒再次跪在了皇后寢殿外,聽著里面吳嬪痛苦的叫喊呻吟聲,她覺得心好慌。
這就是傳說中的宮斗和爭寵?用孩子來換她的倒臺?
陸酒酒心里想,她絕不能失去皇上的寵愛,吳嬪失了孩子,無論與她有沒有關系,只要吳嬪說是她撞的,陸酒酒都百口莫辯。
等一會兒要怎么做才能夠讓李巖憐惜自己?就算要罰,也得罰輕一些有個回旋的余地。
陸酒酒恨此時沒有朱砂,她該在眉心點痣的!
李巖果然很快就來了,這還是五日后的他與陸酒酒第一面,他覺得她又瘦了些,神色也倦怠,似乎是沒有休息好。
眾妃都向他行禮,明里暗里想看陸酒酒等一會兒怎么被罰。
陸酒酒聽見聲音抬頭,一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睛里滿是無措和委屈,和李巖對上眼后又可憐兮兮垂下頭去,不再繼續看他,只是身影微晃了晃,似乎是有些跪不住了。
李巖果然在陸酒酒面前停住腳步,伸手把她扶起來,“皇后動不動就罰人跪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皇后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皇上也太偏心了點,婉妃害了吳嬪肚子里的孩子,您不忙著處置反而怪臣妾罰婉妃罰錯了?”
李巖察覺到陸酒酒手心一片冰涼,想到陸潤說她極容易被嚇到,心中憐惜更甚,“莫怕?!?
他看向皇后,“吳嬪說是久久推的了?”
皇后點點頭,“確實是婉妃。”
陸酒酒:不愧是碰瓷專業戶,她就知道今天躲不過。
她微微顫抖,似乎是氣的又似乎是嚇的,弱弱的為自己辯駁,“臣妾沒有推吳嬪?!?
李巖覺得陸酒酒急得快哭了,便輕撫她的背以示安慰。
鄭美人跪在地上為她說話,“臣妾看的真真的,娘娘只是倒退了兩三步,并未碰著吳嬪?!?
春杏也跪,還委屈的直哭,“是真的……”
李巖還說陸酒酒是哭包,其實春杏才是。她自己是不愛哭的,除非陸潤出了事。
李巖讓春杏過來扶著陸酒酒,自己帶著皇后去看吳嬪,把所有妃嬪晾在一邊,似乎兩個人要講什么小秘密。
過了半晌皇上又出來,抱起陸酒酒就往永安殿走,有妃嬪熱鬧沒看夠想攔時被李巖冷然一看,就不敢再動。
陸酒酒被他輕柔地放在榻上,“有沒有被嚇著?”
她搖搖頭,拉起李巖的手,“不怕,臣妾知道皇上一定會相信臣妾的。”
“真乖,”李巖身上的冷冽氣息消失不見,只有淡淡的溫柔,“孩子不是朕的,吳嬪不想留著,所以才到處栽贓別人?!?
陸酒酒臉上浮現錯愕,還有這種操作?是不是皇上為了保她隨意亂說的。
不過她也沒來得及問,李巖便將她壓在床上,眼里滿是癡迷和期待,“久久為朕生一個孩子好不好?不,生好多個好不好?”
陸酒酒全身都在發麻,她艱難道,“好?!?
李巖細細密密地吻她,“久久莫怕,朕將宮中的桂花樹都挪走了,以后別瞞著朕,什么事都與朕說好不好?”
陸酒酒抓著被單,聲音斷斷續續,“臣妾,遵旨。”
他伏在她的頸邊,嘆息道,“久久,朕想做最了解你的人?!?
陸酒酒沒有聽清,她鬢邊都是汗,無力地昏睡過去,李巖低頭看了她半晌,最后親親她的紅唇,心滿意足地抱著她去清洗。
醒來的已經午后,春杏替她卷起床幔,“娘娘要用膳嗎?”
陸酒酒搖頭,“吳嬪如何了?”
春杏似乎不忍,“皇后下旨將她趕去冷宮了?!?
才剛沒了孩子,又去了那樣冷清破敗的冷宮,只怕命都要沒有了。
她似乎想讓陸酒酒高興,“皇上賜下了很多稀奇玩意兒,還有鄭美人如今是鄭貴人了呢?!?
陸酒酒淡淡笑了下,“挺好的?!?
她望見窗外大片的陽光,“春日快來了嗎?我總覺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