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銀玉兄弟，我聽我妹妹和燕子說過了，她們都表現出一種對你的信任，所以今天我請你來喝一杯咖啡。”

“你還挺了解我。”

“一點點。”

南京鼓樓區的一家咖啡店，似乎有些年頭了，這里準確來說是私家咖啡，平日不對外營業，只供私人預約，一天只接待六位客人。

我欣賞這家咖啡店的內部裝潢，以及那位老店長精致的胡須，吊蘭和綠蘿層次有序地生長，室內沒有香薰，但空氣中透露著一絲淡淡的木質香甜，沒有咖啡機和磨豆機，這里的咖啡全部由店長精心手磨煮制。

我也希望自己的店未來也能有這般精致。

但如果不是燕子和趙宇哲上門找我，我也不會跑大老遠來到南京，和這樣一個男人面對面聊天。

“這家的咖啡一百九十九一杯，卻只用阿拉比卡咖啡豆，銀玉兄弟怎么看？”不知是不是我內心的不悅表現地太過明顯，那男人開始主動搭我的話。

“還行。”

“聽說銀玉兄弟把自己的咖啡定在成本價？”

“各有各的返璞歸真吧。”

“不愧是有趣的作家。”

“三流水平。”

氣氛一點也不活躍，因為說實話，我現在只想劈頭蓋臉把眼前這個家暴男罵一頓，但那樣做有辱斯文。

盧澈，你不值得我罵你，你不配。

2，

燕子是我的大學同學，我認識她八年了，除了那人出事的當晚和葬禮上，她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就因為你這家伙，讓她哭了第三次。

她曾經是多么活潑可愛的女孩啊，多少優秀的人看著她，家里長輩捧著她，她自己品行也算說得過去吧，差點就栽在你身上了。

想起了燕子身上的鞋印和臉上的掌痕，我在心里詛咒了這男的不得好死起碼有一千遍了，但我一句都沒和他說出來，只是香氣醇郁的咖啡端到了面前，我將它端了起來。

“銀玉兄弟，這咖啡如何？”

待我喝了一口，盧澈面帶微笑地看著我，開口問道。

你別和我稱兄道弟，我惡心。

“我不是很會品咖啡，只感覺它的酸度似乎有點重了，對了，還挺苦。”

這不是廢話么。

我一般不罵人，除非心情郁悶去喝酒，酒后痛罵自己沒用，平日里，還算心平氣和。隨后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盧澈的臉上露出了絲絲不悅，雖然還是堆著微笑，但那種拙劣的偽裝也就只能騙騙涉世未深的女孩兒了。

“你該不會真的就是請我來喝咖啡的吧？”我一只手搭在腦門上捏了捏，和這個人在言語上暗斗只是浪費我的時間，要知道我為了來南京一趟，是讓趙宇哲幫忙看著店的，哪里曉得這貨會不會故意叫一大堆人來我的店里買蛋糕，塞我一口袋令我不舒服的錢。

要說誰會和錢過不去，那我大概不是那種人，只是趙宇哲太照顧我的生意了，我不太喜歡這種施舍一樣的照顧，這會讓我感覺欠他人情。

我是坐早上五點四十的第一班車來的，希望晚上能趕回去，今天的稿子我昨天晚上已經趕好了，在我手機里，等和這家伙聊完了就發。

3，

“趙公子和我也是朋友，他家和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今天也是趙公子幫的忙，才能讓我請來你這位貴人。”

“好，打住，盧公子，我們直奔主題好嗎，我趕時間。”

“好好好……銀玉兄弟是個大忙人，我們這就談主題。”

“喊我鱈魚就行了。”

“銀玉兄弟，這么喊不禮貌。”

“你打燕子的時候怎么不想想禮不禮貌？”

氣氛一瞬間從僵硬直接跌到了冰點，我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對，這就是Espresso 最好的飲法，也是和這種人講話最簡單的方式。

盧澈不說話了，從口袋掏出一包軟中華香煙，一高一低，遞到了我面前。

這點規矩你當我不懂嗎？

拿低的拿一根，是我和你客氣，但現在我和你沒什么好客氣的。抬手接過高的那根，我從口袋里拿出了火機，點上了。

“zippo古銀限量，銀玉兄好雅致。”

“我只是看著喜歡，沒那么陰陽怪氣。”

我的煙癮從十七歲開始就有了，只是以前那人在的時候，不喜歡我身上的煙味，就少抽了很多，后來習慣了，每天也就幾根。

“說吧，你現在是要和燕子離婚嗎？”

“不不不，銀玉兄誤會了，我們今天不是來談這個的呀。”

4，

我記得我寫過一篇文章，那里面有一段話是這樣講的：

一個人怎么樣才叫有趣呢？最基礎的要求是能夠主觀思考，具有一技之長且擁有自我意識。

那么有趣的不同層次呢？

這一點仁者見仁，我僅以個人觀點闡述，讀者須斟酌而后取。

最低一等的有趣，保持主觀且不隨波逐流，有一技之長和熱愛，處在眾人之中卻不成為眾人；身上有許多人的影子，卻不是那些人的影子；能夠對他人的悲喜感同身受，但不會沉淪其中；不以拳腳服人。

……

我覺得已經不需要再繼續回憶我那篇文章的內容了，因為我在這個人身上相比感受到他的有趣，我更明顯地能感受到他的虛偽。

5，

“那你想跟我談什么？”

我把燃盡的煙灰抖落在了煙灰缸中。

“聽說銀玉兄文采過人，我一直對寫作很感興趣，我相信趙公子和燕子也都很欽佩銀玉兄的寫作功底。”

“我哪有什么寫作功底？我的寫作從小被父母打壓，到當下已經十五年了，就是寫寫寫，停停停，等他們盯得不緊了我再繼續寫。”

“堅持不懈，我輩楷模。”

“你能不這么陰陽怪氣嗎？”

我實在忍不住了，雙眼定定地看著他，他這種說話的語氣，換做是誰正在氣頭上都只會越聽越氣。

“好啊。”

一瞬間，我感覺眼前這人突然就變了。

剛才的謙和與諂媚剎那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高傲與不屑。

“銀玉兄弟，你怎么不說話了？我不陰陽怪氣，來啊，我們的主題？”

就在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回復這個變臉大師時，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少爺，請——”

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我頓時感到一陣混亂，但莫名其妙地，混亂中還有了一分踏實。

“趙宇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