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微弱的光從一個像香皂盒大小的開口處,照了進來。
透過這個肥皂盒的開口處,可以看見遠處的星光,從海面的倒影,可以看出來,今晚并不是滿月。
海風帶著海水的腥辣味從這個肥皂盒大小的洞口不斷的吹進來。
以前窗戶有明鏡一般的玻璃,大到可以落地,而今,這個鑲嵌在石頭逢里的小小窗口,卻成了歌手和這個牢籠之外的世界建立聯(lián)系的唯一出口。
幸福,
幸福似乎從來都未曾離自己那么遠過。
歌手手邊的吉他也被獄警收走了,這個八平米見方的監(jiān)獄,成了歌手這一個月來最主要的生活空間。
歌手心里也想過,在這個監(jiān)獄里是不是該學學基督山伯爵,挖挖地,或是跟獄友交流交流,看有沒有什么特殊的發(fā)現(xiàn),或是另一種上天的恩賜。
可是,這間牢房,只關了歌手一個囚犯,確實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進行交流,而腳下冰涼的地板,又是水泥材質,完整的水泥板,訴說著它的屬性,靠著歌手彈吉他的那十根纖細手指,實在是無法和地板的硬度抗衡。
歌手真的覺得很冤,怎么就被警察帶進了這個監(jiān)獄。本以為只是簡單的調查,卻未曾想成了幫助主犯掩飾身份的調查對象。也就是共犯。
那天,在雨中沒有追上黃衣服的女孩兒之后,歌手沮喪的回到了鐵皮屋,鐵皮屋是瘦弱司機的住處,司機是一個好心人,血是熱的,熱心的司機,想要幫助歌手。
司機發(fā)現(xiàn)歌手初次來到這個城市,人生地不熟,說自己在路上遇見歌手,無論怎么看都是佛祖賜下的緣分,非得提供住處給歌手,鐵皮屋雖然簡陋,但至少能夠遮風擋雨,歌手這些年四處漂泊,有一個安身之所,歌手也覺得十分的感謝。
不僅提供住處,他還決定通過關系找一些能幫助歌手找到工作的人,于是就在歌手追黃衣服女孩未果回到鐵皮屋的時候。屋里多了一個叼著雪茄,掛著金鏈子的龍哥。
龍哥體態(tài)有些偏胖,坐在歌手剛剛看向窗外的那把椅子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歌手。
“這是龍哥,在咱這地界最靈通,最罩得住的人物。”司機陪著笑,豎著大拇指,壓著聲,煞有介事的一字一頓的說道。
歌手愣愣的看著司機,司機看出來此時歌手還在云山霧海遨游,于是一把拉住歌手的衣袖,嘴緊貼著歌手的耳朵中等音量,好像是耳語,其實也是為了讓龍哥也能聽到的程度,說道:“龍哥在咱地界,不論文化圈還是商業(yè)圈,都能說得上話,在咱這地界,你就亨通了,你不是想讓達官貴人賞識你嗎?這就是機會,就是道道啊!我和龍哥那可是十多年的交情,龍哥有啥好事都會照顧我,你就放心吧!”
司機在歌手身邊說得話聲音確實不小,有點震得歌手的耳朵癢癢,于是歌手拿小母指摳了摳自己的耳朵,然后向坐在窗口叼著雪茄的龍哥稍稍點頭:“龍哥”
龍哥聽完這一圈介紹,在感受了一下歌手謙卑的態(tài)度,于是他緩緩轉過身來:“你是唱歌的?”
“我喜歡唱歌。”
“行,你等信兒吧”
龍哥說完這話,站起來,把自己扁平的黑包,往自己腋下一夾,同時提了提褲腰已經掉到屁股縫上的褲子,挺著老圓的肚子,蹭著歌手,拍了拍司機的肩,于是走出了鐵皮屋,司機跟在后頭,送了出去,歌手站在原地,他也不知道送還是不送,他只是杵在那兒,送,又覺得自己和這個龍哥還沒到那份交情,不送,又覺得拜托了人家事情,不送不好,所以在送與不送之間搖擺不定,反復思索,就這么一會兒,司機回來了,司機看見歌手還杵那兒。
“我知道,你不相信龍哥,但龍哥確實有實力。你不信他,你也得信我呀!”
歌手點了點頭。
其實歌手心里確實也在咂摸,司機同志,我和你也是萍水相逢,你確實是個熱心的好人,可你辦事到底什么水平,我也不清楚啊。
就這樣,有一天司機說龍哥在城里最大的夜總會,給歌手找到了試唱的機會,歌手拿著吉他義不容辭的就去了,沒想到歌聲得到了夜總會老板的認可,這也算是初到寶地遇貴人。
歌手唱完第一場請龍哥吃了頓飯,司機也一邊捧著龍哥,一邊贊著歌手,就這么在推杯換盞之間,龍哥就成了歌手的經紀人。
龍哥還真沒閑著,到處給歌手聯(lián)系業(yè)務,演出,歌手到這城市確實也覺得算是風生水起,時來運轉了,甚至覺得自己也該跟著司機上某個山頭一起去拜拜。感謝這塊人杰地靈的寶地,給他帶來了出人頭地的希望,并且是從未如此清晰的程度。
自然,龍哥介紹的工作,歌手也從不耽誤,不論是在酒吧、夜總會的大廳獻唱,還是在包房給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唱歌,歌手都樂此不疲,因為這比前些個年月好多了,至少有人賞識,有人幫助,有人帶著,自己也省心多了。
這不,那天他和往常一樣,在一包間,給龍哥介紹的幾個朋友唱歌,龍哥的幾個朋友也沒喝多少酒,但就是聽得如癡如醉,甚至在好幾首歌的副歌部分還能合著歌手一起吼,這互動,也讓歌手覺得心里暖暖的,有一種伯牙遇見鐘子期的現(xiàn)實感。
也就在一首,歌手自創(chuàng)歌曲,準備進副歌時,包間的門被推開了,幾個戴著大檐帽,手里拿著手銬的人進來了。
他們全都被帶到了警察局,歌手現(xiàn)在都不明白,更稀里糊涂的是,給這幾個龍哥朋友的人,盡然是自己。
怎么就成了自己呢!
可歌手卻說他只是唱歌的,其他的他都不知道,他只是積極的按時按點的到某一個約定好的地方去唱歌,他拿的都是唱歌的勞務,而且作為經濟人的龍哥,還會每次從他的勞務里扣除百分之四十的經濟人費。
歌手直到坐著這個黑漆漆的牢房里,整整一個月也沒緩過神來,自己個兒,怎么就成了了!
海風從肥皂盒大小的窗口吹進來,腥辣的海風仿佛是歌手心里莫名的傷感,在翻涌。
如海底世界,每天都在發(fā)生著人們不曾關心,卻再正常不過的獵殺和被獵殺的過程。
風繼續(xù)吹,也不知道司機此時是否還在拿著他的油漆,正在涂抹那些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