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掃了一圈，一眼便看到剛剛那方婷婷姑娘，她頭低低的，一身水綠衣裳，看上去很是無助。

不一會兒，下方便開始高聲喊價。只是初夜，并不貴，最高無非二十兩，三十兩的。

等輪到方婷婷的時候，明珠挑了紗帳，“五十兩！”

眾人倒吸口冷氣，往樓上看去，其實如此酒酣耳熱之際，大家根本就沒聽出是女子聲音，待抬頭看來，方才一驚，這么漂亮的女子也來逛妓院？

老鴇心里一驚，看了眼依然低著頭的方婷婷，但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面不改色，抬了抬手，“……那婷婷就歸這位……貴人了?！?

明珠縱身從二樓跳下，來到中央，打橫抱起方婷婷便往樓上走去。

老鴇忽的捏緊帕子，這位……姑奶奶……可夠婷婷受的。

白根站于雅間卻愣了，主子走了他怎么辦？

方婷婷在明珠懷里，還是挺直身體，側著頭，從頭到尾也沒看明珠一眼，任明珠就這么抱著，垂著雙手。

明珠幾步竄到一處單間，剛一進屋便吹熄了燭火。

“公子，還是先喝點酒吧。”懷中人兒，終是說話了?？擅髦閰s不想喝，怕她在酒里下藥，一把將懷中人兒甩到床榻之上，便開始脫鞋。

方婷婷極緊張，她是頭一次伺候客人，雖平時也見過這種場面，但樓里哪個姑娘都是先彈彈小曲，喝喝小酒，熱絡下氣氛才開始……

今日這公子怎么這么猴急？自己還有好多計劃呢。

心中雖盤數著，但心里怕得緊，只得顫著心往床里挪著。

明珠脫了鞋翻身便去抱方婷婷，她存了逗弄之心，心想著：讓你不抬頭看我一眼，偏偏不說話，嚇嚇你！

方婷婷摸到一雙粗糙雙手，心尖一顫，弱弱的，公子，公子叫個不停。

那叫聲，細若蚊蠅，仿似大漠的小羊羔般咩咩的，明珠心中一樂，抱了她的腰壓到床上。

方婷婷此時終是怕了，默默流下淚來，但不敢哭出聲，行有行規，青樓女子最忌痛哭惹客人不高興。

明珠學著男子聲音說道：“你可是不愿？本公子也不是喜歡用強，如此今夜便這樣睡了吧。”

便這樣睡了吧？怎么睡吧？方婷婷還未想完，明珠便攏了攏衣擺，合衣轉身躺下，竟睡了。

不一會兒，清淺的呼吸傳來。

方婷婷獨坐床里，緊抱著自己，心想著，今日這公子怎么這么怪？不過也由不得她多想，情郎還等著自己，獨坐一會，聽得明珠好似真的睡了，便慢慢起身，跨過明珠，從床下拿出早收拾好的包袱，慢慢拉開門走了出去。

待方婷婷走了出去，明珠便睜開了雙眼。

紅紹館后院，天還稀稀拉拉的下著小雨，方婷婷頭發都沾濕了，四下漆黑，不時有幾聲呻吟之聲傳來。

不一會，走來一條黑影，方婷婷定晴觀看，正是情郎馬陵。

方婷婷趕緊拿著小包袱上前，還未開口說話，馬陵卻一把搶了她懷里包袱抖了開。幾塊碎銀掉落下來。

方婷婷大驚，“馬郎這是何意？”

“何意？”馬陵迅速撿起地上碎銀，一把將方婷婷推倒于地，“你以為我真會帶你一個青樓女子私奔嗎？這紅紹館是什么地方？洪縣各方勢力纏繞，你當我姓馬的傻嗎？”

明珠于樹枝上點了點頭，確實不傻。

“馬郎……”方婷婷小聲哭了起來。

“什么馬郎！今夜你陪了客人，貞潔已失，還想來糾纏我！我呸！！”說罷狠狠吐了口，轉身便走。

微微細雨中，方婷婷跪坐于地，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好不凄慘！

馬陵從后院繞出，走在漆黑的小巷子里，正揣著懷里的銀錢，但聽得一聲：“馬郎……”

這聲馬郎喚得好幾個彎，聽得人渾身不自在，馬陵急急回身，“誰！”

明珠歪了歪頭，露齒一笑，“馬郎走得這么急，也不等等奴家~”說罷揮著拳頭，縱身向前，馬陵張嘴欲叫，可呼聲也沒有明珠拳頭快。

一個文弱男子，哪受得住明珠全力一拳，生生打掉了一排門牙，和著血水卟卟的吐了一地牙。

明珠收了拳，冷冷說道：“日后不得再見方婷婷，知道了嗎？”馬陵沒想到居然是名女子打自己，剛想辯上幾句，忽覺嘴里說漏風，方知門牙全掉，躬著腰身，顫著手指著明珠。

巷子太黑，他也看不清究竟是何樣女子打了自己。

明珠幾步走近，一手拉了馬陵衣領，“記不住，那……命便沒了。”

如此近距離之下，馬陵方看清幾分，眼前女子一臉殺意，渾身一軟，竟濕了褲子。

明珠嫌棄撇了眼，松了手，轉身跳回院墻之上。

白根蹲在墻頭，全程看熱鬧，此時方才湊了過來，（主子也太狠了，那馬郎日后如何吃飯？）

（要不？你去喂？）明珠跳入院內，伸手抱起方婷婷回到單間之中。

老鴇剛好見走廊內明珠抱著方婷婷，一臉怒色，而方婷婷哭得梨花帶雨。心中暗驚：這也玩得太大了，外面還下著雨呢，這是什么特殊愛好喲。

方婷婷哭得昏天又黑地，一名柔弱女子，本識得有人情，卻慘糟拋棄，日后只能笑臉迎人，夜夜換郎君般的過日子，此生……怕是完了。

明珠看著她渾身濕漉漉的，伸手欲幫她脫掉外衣，方婷卻掙扎起來，跪于床榻之上，不住磕著頭，“……公……公子放過婷婷吧……”

明珠歇了逗弄心思，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輕聲問道：“何來的公子？”

方婷婷此時方才抬頭，細細打量著眼前人，雖屋內漆黑，看不清楚，但一雙眼睛份外明亮，如繁星點點般含滿笑意望著自己，忽的心下一跳，低下了頭。

明珠也不管她現在是如何心思，脫了自己外衣，又幫方婷婷脫了外衣，倒在床上，“你若還要哭，便安靜的哭，本姑娘這一夜又看你會情郎，又看你被拋棄，實是困乏得很啊，先睡了。”

方婷婷止了抽泣，慢慢靠在明珠身后，弱弱的喊了聲“姑娘”便不在出聲了。

第二日天未亮，明珠便被方婷婷窸窣之聲吵醒了。

窗外仍是雨勢未停，明珠還有些困，半睜著眼，看著跪于面前的方婷婷。

“姑娘可否帶婷婷走？婷婷不想一生困于此污穢之地，日后為奴為婢報答姑娘?！?

其實明珠是想給她贖身的，“你家中可還有人？”

方婷婷卻慌了，趕緊搖頭，“爹娶了二娘，便不要我了，把我賣到此處，姑娘！婷婷早已無家了！”

家？明珠眼中一痛，她也沒家??！

摸著下巴思考著贖了身日后如何安排她？總不能帶入王府真的為奴為婢吧，正思慮間，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老鴇一臉花枝亂顫走了進來。

“貴人……昨日可盡興？”

明珠拍了腿起身，“盡興！是以正想著為婷婷贖身，媽媽開個價吧！”

老鴇心中一喜，轉著眼珠，“婷婷可是我這樓里最受我喜愛的……媽媽啊一直當親生女兒對待著呢……實在有些舍不得呢?！?

明珠二話不說，抽出腰間配刀扔于桌上，“風月場不談什么感情，刀和五十兩銀子，媽媽選個?！?

老鴇瞬間變了臉色，這小姑奶奶是來砸場的啊，“初夜還能要個五十兩，贖身也給五十兩？我紅紹館沒有這個規矩！”

明珠冷哼，一掌拍到桌上，“本姑娘就是來破壞規矩的！”瞬間圓桌四分五裂。

紅紹館門前

……老鴇恭敬的送著明珠，待走遠了，方才狠狠呸了聲！

回到客棧，一番梳洗，明珠換了衣裳，婷婷趕緊上前伺侯著明珠更衣。

“我想了，既然你無處可去，便先跟我回京都，本姑娘有間小面館，二樓平時是我歇腳之處，你先替住，等日后選了人家，直接嫁了便是。”

婷婷頓了頓手，順從的點了點頭。

“既是要隨姑娘回京都，婷婷有一事相求。”

原來婷婷在紅紹館有一個小姐妹，一直要好，前幾日被個鄉下男子買走了，離洪縣不遠，婷婷想去跟她做個告別。

明珠點了點頭，人之常情，自然可以，望了望窗外天色，雨已停。

便抱著婷婷上了追風，白根跟于身后，兩匹馬飛快朝洪縣外一處小村落趕去。

婷婷被明珠緊緊環在懷中，緊張的不敢抬頭，平生第一次坐馬，心中咚咚直跳。

不多時，便來到小村外，遠遠望去，綠柳環抱著一片綠油油小山村，遠遠的還有幾處飄著飲煙，薄薄霧氣籠罩之下，頗有一番鄉村風情，明珠心里一暢，吸了吸雨后泥土紛芳，慢慢打馬走起來。

此時小村莊，因剛下了雨，泥濘不堪，也下不了田，是以在外的人極少。

婷婷指著不遠一處小茅屋，“好像就是那處。”婷婷心中雀喜，還能再見眼小姐妹。

明珠打馬來到茅屋之前不遠處，便放下婷婷，示意她自己進去告別即可。

這種分別之事，明珠最不喜，是以也不想看。

婷婷怯生生的上前，站于柴門之外輕叩。

不多時，走出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