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道:“玲瓏琉璃安紅豆,入骨相思君知否。故而這豆糕啊,掌柜的也給它起名作‘相思待君知’。王妃可要點一份?”
話音未落,與寧玨同行的歐陽越薄唇輕啟:“吩咐杜掌柜,以后每日命人送五份到王府。”
寧玨:“......”
后事不論,且回當下。
四人已用過了晚膳,時候不早,各自打道回府。
在歐陽雪的要求,以及歐陽越因對歐陽雪帶來的糕點十分滿意,而選擇了對李晗求助目光的無視下,李晗又一次承擔了送歐陽雪回宮的“責任”。
這回李晗不曾飲酒,腦袋正是清醒,自不會似昨日失態地側倚而眠。
如今見歐陽雪一直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絲毫不顯羞臊,李晗被看得渾身不得勁,索性也幽幽地盯了回去。
呵呵,看誰先尷尬!
半晌,歐陽雪終于先打破了沉默,開口道:“曦和,你還是笑著才好看,你的眼睛笑著的時候就像天上的星星,嗯不對,應該是像太陽和月亮,朗朗沁人心,令人心生歡喜。”
李晗:“......”
這小公主今日是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說這話是啥意思!
感覺自己的內心好像受到了十足的驚嚇,李晗收回了目光,往遠處挪了挪。
“嘭!”
車簾外駕著馬車的花魂卻突然拉緊了韁繩,馬蹄高懸,馬車停在了原地。因著方才挪到的位置過于尷尬,李晗一時竟沒有了緩沖之地,身子撞到了馬車壁上。
車外的花魂聽到聲響,連忙著急地道:“七公主,李公子你們可有受傷?方才有個娃娃突然沖了出來,屬下眼見著要撞上了,這才迫不得已......”
歐陽雪早在李晗撞上去的那一刻臉上的笑意就已盡數褪去,面無表情的模樣竟與歐陽越有幾分相似。她一邊扶著李晗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一邊淡淡道:“哪家的孩子?如此不懂規矩,旁邊沒大人帶著嗎?”
“回公主,是孩子的奶奶帶著,現下正在馬車外跪著請罪。”
“哦?那便讓他們跪著吧,是該長長記性。一個時辰后若無人來尋他們就自行回去,若太醫查出李公子有任何不妥,呵呵,到時再論!啟程回宮!”
李晗聞言皺了皺眉,揉了揉磕傷的手肘,看了眼歐陽雪,忽然覺得此人當真是矛盾。
若說她跋扈,她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若說她和善,可她偏又讓一對婦孺當街跪足一個時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聽著車外求饒的聲音,李晗商量的語氣開了口:“公主可有受傷?”
歐陽雪依舊語氣淡然:“并無。若你方才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想必你也不會如此狼狽。”
李晗:“......”還能不能友好地交談了?
然聽到花魂在外吩咐的聲響,李晗不及多思,刻意地揚起了幾分笑意:“既然公主無恙,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告誡幾句就好了,一老一小,不必讓他們受此責辱了。”
歐陽雪卻不為所動,眼中透出了不加掩飾的寒光:“明明是他們壞了規矩沖撞出來,他們無礙卻讓你受了傷,天下哪兒有這般便宜的事兒。”
“我這都小傷,沒什么影響!”
李晗說著,還抬起了廣袖下已然腫起來的手肘,笑著在歐陽雪面前擺了幾下:“再說了,今兒個東陽,北海使臣進城,讓他們瞧見了總歸對南風影響不好,還是讓他們都回吧!”
然他微蹙的雙眉并未逃過一直死死盯著他的歐陽雪的眼睛,她眼里閃過一絲心疼,但很快地掩飾了過去,略帶嫌棄地止住了李晗的動作:“好了好了,別晃了,把我都晃暈了。”
見李晗憨憨地停住了動作,歐陽雪無奈地掀起了車簾,吩咐花魂道:“讓他們都回去吧,以后注意點,如若再犯,定不輕饒!”
花魂道了是,向跪著的兩人轉述后,繼續策馬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車后,依稀傳來了那個老人和孩子得知逃過一劫后的感謝聲。
“得饒人處且饒人,小公主,你看他們在向你道謝呢!”
見一向“唯我獨尊”的歐陽雪居然聽了自己的意見,李晗的笑意中也透出了幾分真誠,感覺車內的氣氛有些乏悶,主動開口搭起了話。
歐陽雪卻目光幽幽不說話,視線落在了李晗碰傷的手臂上。
若我不如此,你估計得拖在那兒把傷勢都耽擱了吧......
沒得到歐陽雪的回應,李晗也不太在意,臉上笑意不減。
忽然想起了方才歐陽雪“搭錯筋”時提及的名字,李晗心里有些奇怪:“對了,公主,你剛剛說的‘曦和’是在喚我嗎?”
歐陽雪卻是因李晗的話語瞬間羞紅了耳根,故意把眼神轉向別處。她努力維持的面無表情的形象也頓時有了裂痕,竟是顯出了真正與她這個年紀相仿的幾分可愛與嬌艷來。
就在李晗以為自己的話題又一次會被忽視時,傳來了歐陽雪近似嘟囔的聲音:“含日為陽,可謂曦和,我這么喚你,有何不妥嗎?”
得虧李晗一直聚精會神地在等歐陽雪的回應,才勉強聽了個清楚。聽到這解釋,李晗說不出心中是何感觸,只訕訕地笑道:“啊?無妨,呵呵,一個代號而已,全憑公主喜好。”
“嗯。”
輕輕地一聲,李晗霎時懵了神。
方才他沒聽錯吧,小公主這和平日里相去甚遠的說話語氣是怎么回事?
不對,今兒個打從一進馬車,小公主就好像換了個似的,全然沒了傳言中那份霸道橫行的模樣了......呃,除了那個娃娃突然出來沖撞了馬車那一遭。
說實在的,反是方才那一遭讓他對面前這個印象驕橫的小公主撇去了些許固有的疏遠之感。
可她究竟是為何......
歐陽雪發覺李晗突然沒了聲響,抬頭看去,見他眼中盡是迷惑,心道這李晗平白長了一張風流公子的臉,怎么真論起事來竟成了個榆木腦袋。
秋風瑟瑟,輕拂起了馬車的窗簾,已近宮門,迎面是一段人煙稀少的空曠之地。
片刻的寂靜后,歐陽雪忽然顯出了幾分認真的神色,又似是玩笑地道:“曦和,你在我心中可是與旁人都不相同的,是很重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