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輾轉大巴，終于在午飯時間之前到了目的地。

程英拖著疲憊的身體跟在隊伍最后。

午飯在山下的小餐館解決，每人一碗面。餐館里的客人基本都是附近的居民。因為這里不是政府開發的景區，游客不多，但五碗面卻足足等了半個鐘頭。

遠離市區，這里的生活節奏要慢許多。

程女士剛下飛機，沒什么胃口，靠在椅子上歇息。程英身材不胖，但因為太缺乏運動，即便上班的時間也是騎車從家去學校，所以稍微活動量大一些就會累的不行。

“你看看你，平時讓你晨跑鍛煉，非得學小孩子睡懶覺。年紀大了，身體趕不上年輕人了吧。”顧啟明很少在程英面前說這樣的道理，但自己妻子的身體素質太差，山還沒爬就已經走不動了，多少有些心疼。

“我只是暈機，還沒緩過來而已。等著我一會絕對爬得比你快。”程英逞強道。

“阿姨肯定行的！”秦優優立馬接上話。

顧一城起身去買了幾杯果汁解渴。

“一城，我來幫你。”見顧一城手中拿不下，秦優優忙過去幫忙。

程英給顧一城使了個眼色，顧一城全當做沒看到。

秦優優見四個人都不說話，試圖引出話題。

“顧叔叔，您這次出來是為下本書搜集素材嗎？”

顧啟明被秦優優問得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額，其實不是，這次純屬放松。”

秦優優繼續說道：“我覺得可以，這里景色美，山下有茶農，也比較接地氣。顧叔叔您不是專攻鄉村文學嗎，我覺得這里是個很好的取材地點。”

顧啟明不失禮貌地微笑：“也許吧，但寫作這種事情還要看機緣。”

姜依依戳戳顧一城，輕聲問：“鄉村文學是什么？”

顧一城：“就是類似于《鄉村愛情》的故事書。”

面對兒子的譏諷，顧啟明自然不服，冷嘲熱諷道：“你一個只會講機器語言的理工科老師有什么資格評價鄉村文學。”

程英聽了后，雖然不想站在兒子這邊，但也覺得沒必要違心，淡淡說了句：“你那些書的確沒什么好看的。”

顧啟明反駁道：“我可沒逼著你看，我自然有我的讀者。不用你覺得好看不好看。”

一旁的秦優優立馬抓住這一點，插話道：“阿姨雖然嘴上那么說，但是家里的書房不還是把顧叔叔所有的書都擺在書架上。所以阿姨心里一定是非常認可顧叔叔的。”

姜依依想起剛到顧家時，程英帶她參觀家里的時候說過，書房里放的都是顧叔叔喜歡的書。她當時沒仔細看。但現在聽秦優優這么說，再看程英低頭喝果汁的動作就知道秦優優說得沒錯了，

“還有，阿姨給顧叔叔放在包里的書，顧叔叔果然還是用到了，說明阿姨非常了解顧叔叔……”

秦優優說了很多，但說完之后，并沒有人再說話。

姜依依默默注視顧一城一家三口，臉上都是陰晴不定的。

許久，程英開口了，臉上滿是客氣的笑。

“優優啊，你訂好住的地方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住哪里都可以。”秦優優看了眼顧一城，繼續說道，“呃……為了后面同行方便，我在你們住的酒店訂一個房間就好了。”

“哦~”程英目光注視左下角，心里盤算著，“那你后面什么安排呢？”

“我……我沒來過這兒，你們去哪兒玩能帶上我不？”秦優優雖然是詢問，但語氣里卻信心滿滿。

程英不置可否，看了眼顧一城：“這個交給你了。”

秦優優聽程英這么說，心里的開心難免浮上臉頰，這幾年在程英和顧啟明身上下的功夫果然沒有白費。

但程英臉色并不好，這大概只有秦優優沒看出來。

山不高，山路也不陡峭。連秦優優的行李箱一起，四個行李箱交給專門的挑工，五個人走走停停說說話，下午五點的時候，到達半山腰的酒店。

顧一城原先在網上訂了兩個房間，原本打算姜依依和程英一間，顧一城和顧啟明一間。

秦優優見房間這樣分配，立馬說道：“這樣吧，叔叔阿姨住一起，我訂一個雙人間，妹妹跟我一起住。”

姜依依也覺得程英和顧啟明分開住不太好，但還沒等她做出反應，程英便說道。

“這樣不好，依依是我們帶來的。她的吃穿住行都得我們安排。也不差一間房的錢，我只是怕她自己住不安全。”

聽程英這么說，秦優優立馬接道：“那剛好我和……”

“這樣吧，依依自己一個房間，住在一城隔壁，一城你多照看照看她。”

秦優優的話被噎住，沒再表達意見。

等顧家訂好房間，秦優優跟柜臺的小姐姐說要訂個大床房。“最好在他們旁邊。”

柜臺小姐姐：“不好意思女士，三層的房間都滿了，只有五層還有空房。”

挑工比游客腳步快許多，行李早已送到酒店。顧一城推著行李箱帶著姜依依進了各自房間。

顧啟明和程英的房間在中間的位置。顧一城和姜依依的單人間占地小，被其他大房間夾在樓道口。

因為顧一城和姜依依共用一個行李箱，為了方便，顧一城把自己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放在酒店的衣柜里，然后把行李箱推給了姜依依。

姜依依倚在門口，有話想問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怎么了？”顧一城看出她有心事。

“阿姨臉色不太好，是太累了嗎？”

顧一城關上姜依依房間的門，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

“你覺得程女士愛顧先生嗎？”

“當然了！”姜依依說道，“雖然阿姨總是嘴上逞強，但是她一舉一動都能看出來，她非常愛這個家。”

“所以，你都看出來了，程女士自己會不知道嗎？”

姜依依想了想，道：“你是說阿姨是因為秦優優說的那些……”

顧一城沒說話，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在我家，程女士和顧先生之間的相處模式便是這樣，吐槽、打鬧或者故意給對方使絆子都已經成為了長久的羈絆。從沒有人懷疑過對方不愛自己，而所有的語言和行為都是建立在愛對方的基礎上的。倘若一個外人因為程女士表面的一句話而將自己作為公正的法官，時刻認真嚴肅的評價甚至揭穿他們心底對對方的感情，那就會成為一個跳梁小丑。而被評價的人也會覺得不舒服。”

“你能明白嗎？”顧一城問。

雖然顧一城說的有些復雜，但比喻卻恰當，姜依依點點頭。

“所以有時候，相對安靜是彼此尊重的距離美。”顧一城總結。

“好了，衣服都給你收拾出來了，剩下的你自己來吧。吃飯的時候我來叫你。”

姜依依剛才只顧著想顧一城說的那些，完全沒看到顧一城在幫自己收拾東西。

回過神來時，顧一城已經出了房間。

衣服一件一件被掛在衣柜里，箱子里只剩下姜依依的內衣安安靜靜躺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