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森晴第一次看見妹妹哭成那樣，縮在束羿懷里，像一只柔軟的的小貓。他知道，爺爺過世她沒趕回來比誰都難受，可她卻倔強的在他面前一滴眼淚都不流。

他也知道，森葦是在用著她的堅強守護著她身邊在乎的一切。可終究她也是需要發泄情緒的時候啊。

而讓她變得柔軟、能依靠的人，不管過了多久也沒改變，那個人始終是束羿。

森葦淚眼朦朧間余光看到了森晴站在門口。

她輕輕地松開束羿，連連擦眼淚，臉轉到一旁不想讓他看見。

束羿和森晴互相點頭示意。

束羿禮貌叫人：“大哥。好久不見。”

森晴說:“小束，辛苦了。”

她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問他:“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嗎？”

“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你就別管了，你們昨晚準是都沒睡覺吧。去休息休息吧。明天一早都得去墓地呢。”

說完，聽到森葦和束羿的回應。森晴便又出去了，留他們二人慢慢說話。

屋內再次只剩下二人，分開擁抱的二人，面面相覷，倒有幾分尷尬。

森葦這才仔細打量束羿。

瘦了。

走之前，臉上是被喂出了肉的，看上去就是肉嘟嘟的。可現在下顎的弧線明顯薄弱了幾分。

她突然想起：“是不是沒吃飯呢？肯定餓了吧。”

被她這么一問想起自己確實沒吃飯。胃里空空，有些不舒服。他說：“沒呢。”

便問他：“想吃什么我去做點兒吧。”

“別做了。你不是知道小束今天回來，專門讓我給他熬得粥嗎？”這時候阿孃也走了進來。

森葦覺得自己真的是忙昏頭了，忘記早上跟阿孃提過這事兒。

束羿走過來接過，也沒出去。就再平時和老爺子下棋的小桌子上坐下吃了起來。

在他吃粥期間，阿孃便問：“自己做飯了嗎。”

他答：“有空就做。”

阿孃也瞧出來他瘦了點：“還是瘦了啊。一日三餐沒拖沓吧？”

束羿無奈地苦笑一下：“真不是餓瘦的。或許是學習時間太長。”

束羿把粥吃完，才和阿孃反應過來森葦一直沒有說話。

轉頭去看。她自己一個人已經窩在那個藤椅里睡著了。

睡容平和，安靜乖巧的蜷縮成一團。

阿孃一眼的柔和，說：“都已經兩三天沒合過眼了。這孩子太要強也太敏感，什么都憋在心里。今天你們那些好朋友來陪了她一天，她還是那副端莊從容的樣子。葉黎那孩子跟小時候一樣，看到她那樣，只是急，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她還反過來跟他說‘別擔心我。我沒事’。咳，她跟老爺子那么親，連小晨都哭壞了。她怎么可能沒關系，心里肯定憋壞了。葉黎還一個勁兒問我，你什么時候到。幸好你今天趕回來了。”

葉黎和袁立然、陳婉、劉耀耀因為工作上都有事兒，加上他們也知道森葦這個人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不喜歡太多人圍著她問東問西，她一個人消化反而更好。他們也沒多留。

葉黎離開的森家給束羿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好下飛機。

“小束你下飛機了是吧。”

“嗯。怎么。”

“沒事兒。趕緊回去吧。過了這段時間你要還沒走咱們再聚。”

“行。”

然后就是袁立然的聲音：“你跟他說正事兒啊。”

“小束跟她還需要我們提醒嘛？”

“你們好好開車吧。我會照顧她，這么多年一直她照顧我，我也該讓她依靠了。”

他卻不知道他掛了電話之后陳婉和劉耀耀的那些閨蜜私房話。

“如果他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說的這些話、做得這些事。我還真就覺得葦哥兒這么多年付出的真是太值得了。”

“可就一個朋友來說，他對森葦那可真是不能再體貼了。關鍵是，葦哥兒最信任、最依賴的也只是他。”

于是體貼的束羿朝藤椅上的她走近仔細一看，她睫毛上有細碎的水珠，許是夢中想起了爺爺吧，她保持著淺淺的呼吸聲，突然又是一陣細微的哽咽。束羿急切得就地而坐伸出手輕輕的拍打她的背，安慰她。

慢慢的，他自己也倚在藤椅的扶手上睡著了。

束羿醒來后，見到森葦還在睡。已經夜里兩點了。他便把森葦抱到她的房間里，直到給她掖好被子，她也沒醒過。雖然他動作輕，但她睡眠一向很輕，難免會醒來。許是最近太累，繃得太緊，這一稍許放松一下就直接進入了深度睡眠。

翌日，在墓地。眾人都在老爺子墓前做最后的告別，一片黑色的肅穆。

只有付晶一個人，跑到另一邊接了個電話。回來時，靠在森蘿耳邊輕聲說著什么，大概是電話內容。

森蘿剛剛看著骨灰盒被置放進墓穴中，突然很是懷念爺爺，眼中一直有淚。

可一聽完付晶的話，急得差點吼出聲來，幸虧付晶制止住了她，她便將聲音壓得極低：“Cadan？他不過森葦的助理憑什么開除王偉。”

“森蘿啊森蘿，你腦子是真糊涂！那沒有森葦那小王八蛋的指令，就一個小助理敢嗎？”

不過她也翻不了多久的天了。付晶陰惻惻的想道。并恨意地剜了森葦一眼。

森蘿卻沒她媽那么成熟，表情一點也藏不住事，看著森葦的眼神就像森葦搶了她男朋友那般恨意。她也下了決心準備回了森家找她算賬。

森葦只看到付晶隔的遠遠的接了一個電話，付晶回來后，她便一直覺得背后有一束不懷好意的目光朝自己射來。

不過她卻不是不知道是誰，也不是不知道他們是何意。

王偉不過是她動的第一個人而已。她要送給她們的禮物遠遠不止如此。

回去后，每個人都得在宅子里吃了頓飯。

束羿一晃眼就找不著了森葦。他在后院找尋森葦卻不見蹤影，卻碰見了森葦的堂姐森蘿。

森蘿對森葦身邊的人一向不喜，面對著束羿就算是裝也要裝出頤指氣使，今天的樣子比起從前更多了些囂張、傲慢:“怎么，爺爺不是那么疼你們倆嗎？森葦回來的晚，你比她更晚回來，可真夠孝順的。”

“跟你沒關系。”

束羿不屑理她，漠然地置之不理。拿出手機，走到一旁想給森葦打電話。

森蘿不爽束羿的對她的冷漠和不屑，想起森葦做得那些事更氣了，王偉是她交往兩年的男朋友，如果不是森葦突然上任總經理，他是有機會升職的，如今他卻直接被森葦不知用了個什么莫須有的理由開除了。

頓時氣上心頭，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怕束羿了:“沒教養，真不知道那個有人生沒人養的死丫頭喜歡你哪一點，不過你倆倒也般配，都是爹媽不管不教的白眼狼。”

束羿終于忍無可忍，冷冷地甩出一句：“森蘿，請你注意你的措辭！”

森蘿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展她的冷嘲熱諷攻勢，就被一股強制性的力氣拉著轉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扇了一記耳光，她雖然被打的偏著頭，甚至有些發懵，但她卻明確的知道，打她的人肯定是森葦。一定是森葦。

森葦站在她面前，眼神冰冷，嘴唇輕啟：

“森蘿，你都26歲了吧，你到底長大沒有，還是只上了年紀，智商、情商仍然堪憂，麻煩你哪怕詆毀人也盡可能的言語高級一點，不至于讓人聽著那么火大！你這樣不挨耳光還能干嘛？等著收律師信？”

森葦是真的生氣。也是真不知道森蘿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還活的跟以前一樣蠢，不知道在外面過了多少嘴癮，吃了多少悶虧。真想替爺爺管教她，打醒她。

森蘿氣得眼睛發紅，森葦初中的時候也是這樣，突如其來的一記耳光甩在她臉上，她氣了好幾天，她本召集了一群交好的姐妹去她們初中教她做人，若不是被她媽知道了攔住，嚴厲批評她家丑不可外揚，并告誡她森葦絕沒有表面上那么乖巧，不然她真的可能會去教她長幼有序、把她調教得和小時候那般怯懦可欺。

可如今，她卻忍無可忍，她以前忌諱爺爺，不敢在森家造次還手，可爺爺已經去世了，她便不會顧及什么了。

她惡狠狠地朝森葦撲過來，卻被束羿一把抓住，掙脫不了，只好轉頭瞪著束羿，罵罵咧咧：

“我難道說錯了嗎？也不知道森家怎么會有你們這樣的白眼狼。爺爺去世了，她還有閑心能指示她養的狗去咬人。莫不是她比誰都盼著爺爺死，好在森氏一手遮天？”

她氣急敗壞說出這些話撒氣時，絲毫沒有顧慮束羿的眼神有多么瘆人。

最后看到束羿的眼神時，幾乎渾身激起了一身冷汗。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