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石滔滔，數不清的巨石遮天蔽日朝著沙灘沿岸砸來。

越來越多的姑獲軍士兵，因為躲閃不及而被巨石砸中腦袋，當場死亡。但也有極少部分是被巨石砸中胸口或者大腿，而無法站起。

這些人無疑是最倒霉的。

因為在這場拋石盛宴中，所有的人都忙著躲避亂石，無人會顧及到他們。他們只能躺在地上哀聲嘆嚎，等著新一輪拋石將他們砸死。

“牛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后退……”

話還沒說完，開口說這句話的人就被一虬髯大漢揪住脖子拎起。

虬髯大漢咬牙切齒：“你特么再說一個‘退’字，老子立馬把你扔進海里喂魚！我青河村只有在前線勇猛戰死的男人，沒有后退逃跑的懦夫！”

“老子也不想退啊，可是……

牛哥你又不是沒看見小六子他們的死狀，難道你想讓大家像他們一樣慘死嗎？

弟兄們跟我們出來，是為了保家衛國，殺光越軍這些狗賊的，而不是站在這里像個木頭，被巨石活活砸死的！”

被揪住脖子的男子赤紅耳面，對眼前的虬髯大漢渾然不懼，只是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伸手指向周邊眾人，大聲道：“你看看，我們青河村的弟兄，出來的時候有三十八人，可是現在還剩多少！？

……十七人，足足有十七個弟兄是被巨石活活砸死的！

小六子、王二、李狗蛋、張三……他們哪一個，想要這種窩囊的死法？

在來的時候，王二那小子還說自己婆娘終于懷上崽了，說他老王家終于不用絕后了。還說要多殺些越賊，換取賞錢，給他婆娘多置辦些衣裳，可是現在……

老子是來這里殺越賊，殺賊寇，而不是來被巨石砸的！

你想死，那你就自己去死，不要連累青河村的其他弟兄！我們寧可多殺幾個賊寇，在刀槍拼殺中戰死，也不愿站著，活生生被巨石砸死！”

虬髯大漢被說的無言以對，他雖然還揪著男子脖子，可力氣缺減少了許多。他面色潮紅，牙齒咬得嘎嘰作響。

最后，他終于還是放開了手。

他提著錘子轉身朝沙灘沿岸走去，哼道：“要走你們走，老子是絕不會后退半步的！老子寧可倒在前進的路上，也不會轉身后退一步！”

“牛哥，你這是何必！”

“牛哥，難道你就不在乎牛丫嗎，她可是還在村里等你回去，你要是死了，我們怎么和牛丫交代？”

“牛哥，現在先退一步吧，等越賊快要登岸時，我們在上前，跟他們殺個痛快……”

“不要說了！”虬髯大漢大吼道。

他雙手握緊鐵錘，渾身的肌肉炸裂開來。

“我已經說過了，老子寧可倒在前進的路上，也絕不會后.退.半.步！”虬髯大漢一字一句道。

“啊——！”

在戰吼聲中，虬髯大漢發起了沖鋒，面對滔天砸來的巨石，虬髯大漢手拎鐵錘，一錘一個，將砸到自己面前的巨石全部擊飛。

虬髯大漢氣勢過人，他的勇武，極大振奮了其他人。

有好些個與虬髯大漢一樣手握鐵錘或石錘的男子，他們紛紛踏前一步，跟虬髯大漢一樣用手中的錘子將砸來的巨石擊飛。

“舉盾牌，保護他們，讓對面的越賊看看，我們姑獲國，從來不缺勇士！”

戰場上的千夫長注意到了虬髯大漢他們的表現，下令護在自己周圍的盾牌兵去保護他們，他自己更是撿起地上一把沒人要的鐵錘，跟著沖了上去，與虬髯大漢他們一起，擊飛砸來的巨石。

蒙崖山山頂，姑獲王看著將士們奮勇擊落巨石，誓死不退一步的場景，淚流滿面。

枯洞的眼穴深深凹陷，眼珠子爬滿了血絲。

他咬牙道：“后退，讓堅守沙灘沿岸的將士們全都后退，脫離拋石機的攻擊范圍！”

“可是，這么做，如果越軍發動進攻的話，我們的將士會因為無法及時抵達，而導致沙灘沿岸被越軍奪走的。”

姑獲王身旁的將校還欲在勸，卻被姑獲王那被怒火充斥的眼神狠狠震懾住，再多的話語也被堵在了喉腔，無法吐出。

“沙灘沿岸被奪，那就重新奪回來！我姑獲國，永遠不缺奮勇殺敵的勇士！我希望，這些勇士是倒在與敵寇相戰的戰場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一堆巨石活活砸死。

這樣，是對我姑獲國的侮辱，更是對我姑獲國勇士的侮辱！

我姑獲國上下，可以死在敵人的刀兵下，卻決不能死在，如此沒有意義的戰場上！

傳令，后退！”

“是、是！末將這就去傳令！”

許是被姑獲王突然的低吼給嚇住了，一名百夫長匆匆離開，去傳達后退的命令。

后退的鼓音被擂響。

還在沙灘沿岸堅守崗位的姑獲國將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即，他們內心升起道不明的情感，可更多的是慶幸。

百夫長，千夫長，紛紛命令手下士兵，向著蒙崖山山腳撤退，不許一兵一卒留在沙灘沿岸。

想要違抗命令，咬牙留在原地不動的虬髯大漢，也被自己同村戰友給架起抬走了。他們撤退的很快，沒有一點停留。

姑獲王面上終于有了笑容，他點頭看向孫承，道：“孫公，接下來拜托了。”

孫承笑道：“請大王放心，接下來交給我吧。”

他手拿拂塵，左手從腰間囊中掏出一把黃沙。

黃沙吹出，一路飄散，最后在沙灘沿岸上空停留了下來。

只見那些黃沙全部融入進了地上沙石，沒多久，隨著大地崩裂的聲音，二十里防線，出現了一排用沙石所做成的傀儡。

傀儡雙眼空洞，渾身焦黃，如一個個土巨人。

它們左手舉盾，右手提劍。

隊列整齊，沒有半點聲響。

三千傀儡，每個傀儡都是獨立的個體。

它們各自為戰，迎擊那拋射來的巨石。

孫承面色蒼白，額角，隱有汗珠滑落。

他拂塵插于腰帶，閉著眼睛，雙手不時比劃。

每次手勢變化，沿岸線上的傀儡，隊形、動作都會發生改變。

一顆巨石砸落，將一個傀儡砸成碎塊，可沒多久，又有一個新的傀儡出現，頂替了它的位置。

每次傀儡被毀，都會讓孫承面色難看許多，可他手勢不斷，繼續操縱傀儡迎戰那些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