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宿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地上，乍一看像是在欣賞星空。
無聲手槍的確擊中了他，但那是他故意的。
他只想找個借口躺下來。是的，假裝被擊中，無聲倒下就好。這樣就不會管不住自己的腳了。
只是同樣的香水味而已，那不是深田繪。
黑澤宿明明都已經(jīng)倒下了，可對方卻沒打算放過他。
無聲的子彈撞破空氣的氣流再次襲來。
黑澤宿在草地上就勢一滾，也不看一眼，右手一抬便擲出一把飛刀——
襲擊者應聲而倒，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一擊封喉。
“快走……”灌木叢里竄出幾條人影。
“喲，這就走了？小爺我還沒出手呢……”
赤木楓朝那幾條黑影揮了揮手：“再會——”
“神經(jīng)病。”那幾人中間有人嘟囔了一句。
聽到這里，黑澤宿的兩只觸角又開始“咯咯”笑起來。
這兩個觸角，笑點太低配不上黑澤宿。
剛好黑澤宿還躺在地上，赤木楓索性將兩只觸角撥了出來，捏成了一條手鏈繞在手腕上——
嗯，世界果然清凈了。
赤木楓想去尋找剛才那個襲擊者的尸體，卻被黑澤宿攔住了：
“已經(jīng)帶走了。”
“先是公然用機槍掃射，然后偷偷放冷槍，地球人怎么都這樣？就不怕誤殺了好人嗎？”
赤木楓故意高聲說話，想試試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偷襲者。
“別喊了，都走了。”黑澤宿說。
半分鐘后，遠處的山谷里送來了赤木楓的回聲。
黑澤宿還想去氈房，卻被赤木楓一把抓住了：
“黑澤宿，你清醒一點！相同的香水味而已，你就不怕是陷阱？還有那個名叫小藍的女人，只是和那只藍豚鼠叫一樣的名字而已！”
“但那女人的氣味和小藍一模一樣。也只有深田繪能配制出那樣的香水。”黑澤宿的嘴唇抿成一線，似乎非常篤定。
“你別逗了！深田繪的香水曾經(jīng)在九彩星系風靡一時，傳到地球上也不奇怪吧？
“就算深田繪真的和他們在一起，那你也不能就這樣趁夜闖進去吧？
“那個小藍……就算再丑，也……也是女人……”赤木楓的眼前又浮現(xiàn)了小藍的那張牛排臉，又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地球人長得太可怕了，還是早點離開吧。
赤木楓將黑澤宿拉到一株巨大的喬木下方，從他的手腕上取下星空地圖。
星空地圖并不是實時更新的，最終還得借助黑澤宿天生內(nèi)置的雷達才能找到川島司的軌跡。
他切換了一下顯示模式，才發(fā)現(xiàn)黑澤宿只一心搜索黑澤繪。
“對不起，你找的人不在這里。對不起，你找的人不在這里。”
地圖的內(nèi)置機器人反復地說著這句話，每一句都像針刺在黑澤宿的指尖上，鉆心地疼。
黑澤宿無力地靠在那里，身上的衣服漸漸被眼淚浸濕——
赤木楓搖晃著他的手臂：
“喂！你別搜索了！別搜索了！這樣對你的靈力消耗有多大你不知道嗎？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見黑澤宿沒有反應，又說：“現(xiàn)在，星空地圖上顯示有深田繪氣息的星球你都找遍了，該死心了！別再搜索了！”
“是啊。都找遍了。我也是時候死心了……噗……”黑澤宿吐出了一口鮮血：
“阿左和阿右就托付給你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打算去死嗎？你不能這樣！喂！”
赤木楓出拳想將他擊暈，卻被他躲了過去。
“對不起，你找的人不在這里。對不起，你找的人不在這里。對不起，你找的人不在這里。”
黑澤宿繼續(xù)動用著他的靈力，這一次，血開始從他的湛藍如碧的眼角流出：
“我說過，心死的時候，就是我身死的時候。我累了……不想再找了……”
阿左和阿右掙扎著脫離赤木楓的手腕，又彼此撕開，哭叫著撲向黑澤宿。
它們搖晃著他的手臂，又摩挲著他的臉頰，感覺到黑澤宿的生命之源在迅速衰竭。
它們嚶嚶地哭泣，然后迅速朝小藍的氈房一蹦一蹦地跳過去。
“喂，阿左阿右！你們回來！”赤木楓在后面喊。
但他又不能放下黑澤宿去追它們。
黑澤宿望著逃走的兩只觸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阿左阿右，連你們也要放棄了嗎？你們……”
“那是當然！連你這個主人都絕望了，它們?yōu)槭裁催€要堅持！”
黑澤宿又吐了一口血，“我并不是它們的主人……算了，由他們?nèi)グ伞?
？？？
“可你化成人形以后他們就一直在你頭頂啊，和你原來的觸須一模一樣！”
“那是深田繪花形期的雄蕊和雌蕊，它們不但能感知方位，還能辨別氣味。真是天不助我，哈哈……這樣也好，十萬年了，我也該休息了。”
說完，黑澤宿的眼睛慢慢合上，他的呼吸越來越弱，脈搏越跳越慢。
漸漸地，他的身后探出潔白的雙翅，身軀也漸漸變成蝶形，已近油盡燈枯。
赤木楓見他死意已絕，便不再打擾他。
他不明白，歷經(jīng)了十萬年的絕望都不曾崩潰的黑澤宿，為何會敗給香水。
香水，啊，香水，深田繪的香水……
當知道那是深田繪用過的香水時，我又何嘗不激動萬分，可回想起那男聲……
也許，這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絕望，而是希望——
好消息：深田繪還活著。
壞消息：深田繪變成了男人……可是，這世上同時擁有男態(tài)和女態(tài)的人也不少啊，黑澤宿何其聰明，怎么會輕易被這種假象蒙蔽？
況且，深田繪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關系？
他們原本就是跨種族戀愛，一朵花與一只蝴蝶，一只貓與一只老鼠——
老鼠！！！小藍？光是想到小藍那張牛排臉他就直打哆嗦，一抬眼那牛排臉近在咫尺，赤木楓又嚇得一滾……
“哈哈哈哈……”耳邊又傳來阿左和阿右的嘲笑聲——
赤木楓從指縫中看到了它們長到了小藍的頭頂——這讓牛排臉看上去沒那么可怕了。
小藍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嘴里輕聲嘀咕了一句“膚淺”，提起那只白蝴蝶便飄進了氈房。
這只臭豚鼠，跑得居然這么快。
赤木楓仍然害怕那張牛排臉，卻還是拖著慢悠悠的步子進了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