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一響，班上的人一陣歡呼，拎著書包山呼海嘯地往教室外面跑。

夏瑤抱著手機繼續給俞川發信息，季洋敲敲夏瑤的桌子，說：“還不走？”

“我再等等吧，對了，你們學校幾點關門？”夏瑤問。

“不知道哎，我們幾個都走讀，所以不清楚，不過學校有住宿生周末不回家，關門應該挺晚的。”季洋答。

“行吧。”

“哎夏瑤，下次有機會一起約出來玩唄。”周升晨說。

“俞川來嗎？他要來的話我就來。”夏瑤說。

“嘖，那肯定啊，我們幾個一般都是一起的。”周升晨篤定地說。

“那可以。”夏瑤點點頭。

幾個人男生圍著夏瑤瞎扯了一陣，其實夏瑤還挺喜歡跟他們打交道的，瀟灑自在，不像一般的高中生，被校規校紀和各種考試拘著，天天循規蹈矩的。

道別之后季洋他們幾個就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最后教室里靜悄悄的只剩下夏瑤一個。

整個學校靜的出奇，夏瑤坐在那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風輕悠的吹，吹得教室里淺灰色的窗簾輕輕飄蕩。不知道是誰在走廊上拍著籃球，“砰、砰、砰....”的聲音漸漸變遠，最后重新安靜下來。

夏瑤在俞川的桌子上趴下，用手墊著下巴，沒有焦距地看著某一點，半晌后回過神來，她掏出手機打算給俞川發最后一條消息。

“你怎么還不來？你是打算讓我等一晚上么。”

其實以她這么執拗的性子，等一晚上也不是沒可能。

彼時，俞川正窩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網吧里打游戲，他眉頭緊鎖，叼了根煙在嘴巴里，被他用牙齒用力地咬著，咬得腮幫子鼓起來。

鍵盤和鼠標被俞川摁得噼里啪啦的響，耳機里游戲的背景音樂被他開到最大，他的心思卻沒在游戲上。

已經快一個小時了，手機就放在他左手邊，每隔幾分鐘就震動一下，屏幕每次亮起來他都會瞥一眼，看夏瑤給他發了什么。

他身體里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去找她啊，你忍心讓她一直等著？”

另一個說：“你不能去找她，你渾身戾氣，滿手血腥，你得離她遠一點，就這么斷了吧。”

手機每震動一次他就多焦躁一分，但是他卻不肯把手機收起來，就一直跟自己這么僵持著，額頭上滲出汗來，他像是成心要把自己折磨死。

終于，游戲里自己操作的人物倒下，然后電腦屏幕變成灰白，俞川靠向身后的椅背，頹喪地攤在椅子上，兩眼無神地看著電腦屏幕。

最后，像是終于做夠了心理建設似的，他罵了聲臟話，把耳機拉下來扔在桌子上，起身出了網吧，大步朝學校的方向走。

這兩天他因為夏瑤要來找他這事一直很不安，心里像是有螞蟻在爬，又癢又躁，今天中午的時候，這種焦躁的情緒達到了頂峰，所以干脆，他吃完午飯就直接拐進了學校附近的網吧里，故意躲起來。

如果能忍得住一直這么躲著還好，可惜他忍不住，所有的焦躁、糾結、恐慌都是他自己的，最后還是像個狼狽的小丑，急的汗珠往下掉，一路跑著往教室里趕，生怕自己趕到的時候夏瑤已經走了。

白晝在消退，教室一邊的天空泛著青灰色，一邊的天空映著橙紅的夕陽。

他到的時候，夏瑤正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偏著腦袋睡著了，他一顆心瞬間就安定下來。

他跑了一身汗，站在后門扶著門框彎腰喘著粗氣。

下午五點二十分的夕陽照進來，被窗格割裂成好幾塊，投在昏暗的教室里，落成一片紅，暖紅的光線將夏瑤攏在其中，給她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季洋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把胳膊撐在桌子上，偏著腦袋看夏瑤。

夏瑤呼吸很平穩，安安靜靜的趴在桌子上睡，收起凌冽的氣勢，此刻乖得像只奶貓，枕著胳膊的一邊臉被擠出來一點肉，看著就軟乎乎的。

一年多來，他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夏瑤。喜歡她就像是他的本能一樣，不管多久沒見，這么看著她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歡喜。俞川忍不住伸手，一點一點靠近，輕輕在她臉上捏了捏，又軟又滑。

下一刻，“俞川。”

從夏瑤嘴巴里含含糊糊的溢出了一聲他的名字，輕輕的，像是夢囈。俞川渾身有電流點過，腦袋翁的一聲炸了，手還放在夏瑤臉上僵著，隨后就有了種做了虧心事被當場抓住的心虛感。

看到她還睡著，俞川就以為她是在做夢，心放松了點，忍不住湊近，用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

結果，他就看到夏瑤的臉上慢慢揚起了笑，她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連眼睛都是閉著的，就是嘴角微微揚著。

俞川猛地收回了手，坐直身子，心跳如擂鼓。

夏瑤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后睜開眼，她把腦袋放正，胳膊墊在下巴下面，笑著看向俞川，輕輕地說：“好摸嗎?”

夏瑤嘴角揚著，笑的無聲，一雙水亮的眼睛微微瞇著，像只狡黠的狐貍。

活了十七年，俞川第一次有種被女生套路了的感覺，他竟然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而此刻，夏瑤睜著一雙水汽氤氳的眼睛，臉不紅心不跳的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俞川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在夏瑤面前像條小白鼠似的。

十七八歲的男生，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俞川皺起眉頭，伸手捏上夏瑤的下巴，故意咬牙切齒地說：“夏瑤，你找死啊。”

聲音又沉又啞，話被他故意說得惡狠狠的，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回點面子似的。

教室里很昏暗，夏瑤的下巴被他捏的很用力，被迫仰著臉看他，只能看清他臉的輪廓，和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睛。

可惜他演技太過拙劣，夏瑤一眼就能看穿，非但沒覺得害怕，反而笑得更明顯。夏瑤輕輕從嘴巴里吐出四個字來：“惱、羞、成、怒。”

可謂一針見血，一下子就說穿了他此刻的心理，俞川表情有點僵硬，夏瑤說話吐出來的熱氣灑在他捏著她下巴的手上，一點一點，從手指熱遍全身。

俞川盯著她看了一會，然后像是被燙到了似的，猛地收回了手指，慌亂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出了教室。然后點了根煙咬在嘴巴里，猛吸了幾口，獨自站在走廊上吹著晚風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