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站在路邊等紅燈，一輛貨車從夏瑤面前開過去，帶著汽油味的尾氣滾著熱浪席卷夏瑤，暈車的人向來對汽油味敏感，她頓時一陣頭暈目眩，直犯惡心。

夏瑤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多快一點了，午飯還沒吃，也難怪她特別聞不得這味。

手機震動不停，微信的一個小群里一直有人在艾特她，是張銘，葉曉晨，沈白跟她組的一個小群，剛開學的時候因為小組學習任務建的，之后就一直沒解散，四個人現在熟起來了偶爾也能在里面聊幾句瞎話。

那幾個人輪番艾特她，問她去哪了，想想這會兒應該午休開始了，夏瑤在群里回了條消息：“有事，下午運動會開始前會回來。”

接下去就是排隊型似的三個人齊刷刷發來問號。

現在這個情況，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如果她說她不在學校，勢必會被問她是不是請假了，然后就會牽扯出她逃學了，再然后他們就又會問為什么逃學........沒完沒了。夏瑤不擅長說假話，于是干脆選擇不答，剛準備息屏，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一個聯系人，沈白。

夏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果斷掛掉。

馬路對面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小吃店，夏瑤準備先把午飯解決了然后再打車回學校，如果不吃飯的話，到時候坐車上她可不敢保證自己壓不壓得住暈車的惡心。

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那些飯店卻依然爆滿，都是利才的學生，吃飯的倒是沒幾個，大多是已經吃完了圍在餐桌上瞎鬧的。夏瑤往街道的盡頭走，準備找家人少的店。

人主要都集中在學校對面那一塊，到街道的盡頭再轉個彎，人就漸漸少了起來，馬路也變窄了，沒什么車，樓與樓之間的空隙組成窄窄的巷子，怪安靜的。

突然夏瑤聽到前面的巷子里好像有拳打腳踢的聲音，有人罵罵咧咧地說些不干不凈的話，聽聲音那些罵人的人很年輕，多半是利才的學生。

十六七歲的男生暴躁又沖動，拳頭向來沒譜，夏瑤不想多管閑事，她得趕著時間回學校。在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夏瑤埋著頭，兩只眼睛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一米遠的地面，努力裝個透明人，想要悄悄路過。

在成功路過之后夏瑤松了口氣，突然巷子里傳出一個聲音：“川哥，這小子還是不肯道歉啊。”

夏瑤腳步猛地頓住，剛松下的一顆心猛地收緊，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夏瑤回頭，然后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從巷子里走出來，那人低著頭，額前的黑發快要遮住眼睛，耳垂那帶了銀色的耳環，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但并不是純色的黑色T恤，面前印了一個大大的白岑岑的骷髏頭。

那男生沒看到她，回應剛剛說話的那人，低著頭冷冷說了聲：“打。”

夏瑤定神看了好幾秒才看出來那人是俞川。

俞川靠著墻壁，低著頭從口袋里掏煙，身后跟出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女生，那女生在俞川站定之后就靠著他，幾乎半個身子都貼著俞川，哭得梨花帶雨。

俞川無視身邊的女生，他從煙盒里掏出一根煙叼著，把煙盒重新放進口袋的時候順勢把手也插在口袋里，任由那女生貼著他的手臂。

他低著頭點煙，摁打火機的那只手上沾了血，暗紅的還未凝固的血襯得他皮膚蒼白，染著寒意。

夏瑤定定地看著他，一年多未見，俞川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他身上籠著沉重的戾氣，像是生長在荒漠里的一棵孤獨尖銳的植物，讓人不敢觸碰，更讓夏瑤覺得陌生。

火苗噌的一聲從打火機里冒出來，煙被點著，俞川夾著煙吸了一口，再抬頭的時候對上了夏瑤的視線。

沒有靦腆的“好久不見”作為開場白，俞川僵硬地站在那，兩個人對視良久，目光漸漸凝重，卻沒有人先說話。

那個站在俞川旁邊的女生感受到氣氛明顯不對勁，就抬頭順著俞川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站在他們斜前方的夏瑤，然后眨巴著眼睛用嗲嗲地嗓音輕聲問俞川：“她是誰呀？”

夏瑤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的蜷了蜷，她撇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朝俞川走過去。

俞川指尖夾著的煙絲絲縷縷往上冒著煙霧，空氣里的煙草味嗆得夏瑤低下頭輕輕咳嗽了兩聲，她淡淡掃了那個女生一眼，然后偏過頭看向巷子的深處。

四五個人稀稀散散地站著，舒展不在其中，他們圍在一個坐在地上的男生周圍，夏瑤只能透過空隙看到那個男生的半個身子，那人臉上身上全是血，無力地靠在墻根那，垂著頭喘氣，胸口微微起伏。

忽然又是一拳頭砸在那人的肚子上，那個男生弓著身子側倒在地上干嘔。

夏瑤看得心驚，雖然從小到大她也打過不少架，但從沒有一次出現過把人打出這么多血的情況，那人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了。

夏瑤眼眶有些紅了，被打得那么慘的是那個男生，夏瑤卻打心底里替俞川覺得難過，鼻子發酸，心口泛澀。

俞川臉色很難看，煙早已被他不動聲色地掐掉了，他伸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抬著胳膊把身邊的那個女生隔開，然后微微側身擋住了夏瑤的視線。

那個女生被推得后退了好幾步，不滿地“哎”了一聲。

俞川沒理那個女生，背對著一群人說：“夠了。”

“這小子還沒道歉呢，就放過了？”周升晨不確定的問。

“難不成打死么？”俞川偏頭朝后面說了一句。

說話間，圍在巷子里那幾個人也發現了站在巷子口的夏瑤，她被俞川故意擋著，那幾個人看不清，只知道多了個人，還是個女生。

周升晨他們幾個瞬間被挑起了八卦的興致，有人往巷子口走，想問俞川那是誰，被他護雞崽似的護著，生怕他們瞧見。

話還沒問出口，俞川就握上了夏瑤的手腕，拉著他走了。

俞川拉著夏瑤走的時候，幾個人瞥到了她幾眼，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短袖，皮膚白凈，整個人看上去干凈整潔，渾身上下透著優等生的氣場。巷子里的那幾個人驚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臥槽？一中的！”周升晨不可置信的看向季洋，像是在確認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你沒看錯，一中的。”季洋木訥地點了點頭。

“俞川出息了啊，什么時候勾搭上的一中妹子。”周升晨抓了抓頭發。

季洋湊到周升晨旁邊小聲說：“阿川這速度有點快了吧，剛......”季洋沒說下去，用下巴指了指還站在巷子口一臉錯愕的哭哭啼啼的女生，和周升晨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露出了大家都懂的表情，才接著說：“你們之前還說我換的快，阿川牛逼起來我根本排不上號啊，開學才多久，好幾個了吧都。”

周升晨搖了搖頭，“嘖嘖嘖，利才的女生禍害不夠，還禍害到一中去了，真夠可以的。”

胡興榮也在，他略微感嘆了一下，然后就開始看著地上的人發愁了，總不能讓人一直倒在這，萬一死了怎么辦。

季洋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愁什么呀，用他電話叫個救護車來，仁至義盡了吧？”

于是乎，季洋撿起地上的手機，打了個120，交代清楚地方就掛了電話，然后四五個青年大步邁出了巷子口，一路邊打邊鬧地往利才校門的方向走。

這條街上人少車也少，道路兩邊栽著樹，繁茂的枝葉擋住午后的陽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俞川拉著夏瑤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步子邁的很大，走的很快，手也握的很緊，勒得夏瑤手腕生疼。

夏瑤幾乎是被他拽著往前走，小跑著才能跟上。

“俞川.......”夏瑤掙了一下，沒掙開，

“俞川！”夏瑤提高了音量。

俞川頓住腳步，松手前用力拉了她一下，夏瑤往前踉蹌了幾步，停在他面前。

夏瑤輕輕揉了下手腕，好疼。

她抬頭看著俞川，一年多不見，長高了不少，比上次見挺拔了些，眉宇輪廓間帶著少年人的鋒利，蹙著眉頭，冷著臉，看上去很兇，沒半點從前嬉笑的樣子。

“你在這干嘛？”俞川冷冷地問。

夏瑤不知道怎么說，重新垂下了頭，然后就看到了他右手上沾的血，已經凝固了，黏在潔白的手指上顯得好臟。

夏瑤下意識地摸了下褲子口袋，除了手機什么也沒有，她抬頭看了看四周，前面有家便利店，當即朝便利店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去？”俞川有點煩躁地問。

夏瑤回頭，囑咐似的說：“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