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夜里并不安靜，或者說是混亂不堪。
躺在監獄稻草中的于麟聽到了敵襲的號角，弓弦聲不斷，落石敲擊的震動都傳到了監獄墻壁。
于麟本以為這樣毫無預兆的也只會是陣前騷擾，可慘叫聲不絕于耳，讓他頓時心驚起來。
“喂！敵人都進攻了，還不快放我出去啊！”
他大喊著，可連獄卒都跑上了前線，軍營偌大的監獄就他一人。
彈舌的突厥語聲勢浩大，于麟能聽到的漢音也不外乎慘叫和求援。
守城方劣勢嗎？突厥人戰斗力居然如此恐怖？
于麟隱約聽到了尖叫和怒吼，防線似乎快要被攻破了，突厥語的聲音里牢房這越來越近。
如果防御崩潰了會是什么后果？
“趕緊，放老子出去！”
他怒吼著，一腳踹向牢房門，可粗鐵桿的欄桿屹然不動。
轉身，又助跑朝破舊的墻面的踹去。
這次擊破效果比鐵門好，能聽到磚塊間摩擦的聲音，墻灰飛舞濺了于麟半身。
“靠，質量那么好干嘛！”
于麟想再次踹墻，卻發現的腳踝有些崴到，不禁怒火更甚！
掰了掰，這次索性用拳頭捶墻，一下兩下如錘子般敲擊，墻灰一點點飄落染灰他的發。
“給我開啊！混蛋！”
血絲隨拳面迸裂的傷口渲染到整只手，中指骨骼也漸漸感到壓力，果然人類是有極限的！
轟隆一聲巨響，墻倒了。
灰塵彌漫中，于麟跛著腳走了出來，天上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
戰斗已經結束了，悲鳴的余音卻仍舊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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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撤退了，因為一場暴雨夾雜著的雷鳴擋住了騎兵沖鋒。
李將軍扶墻持刀，望著已經被攻破的城門，牙根都險些崩掉。
事到如今，也只能慶幸天降大雨讓對面馬失驚，燕城關才得以幸存。
“報告將軍，糧倉被雷劈倒了，干糧全都被浸了……”
這老天可真公允，非要各打五十大板！
還未感嘆劫后余生，壞消息接踵而至，李守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
“都給我加強巡邏，尸體拾回來清點布告，我去給朝廷寫封信。”
“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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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于麟便在布告版上看見了蘇禾的名字。
“趁雨逃獄，也虧你還敢直愣愣的站在人群中。”
疲憊的魏南本想來看布告，卻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身穿囚衣的于麟。
于麟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頭，看到魏南后的眼睛不禁濕潤，顫抖著回答：“哈，我就這樣來來回回走了一個晚上，壓根就沒人搭理我。”
魏南察覺到什么，抬頭望去，戰隕二字鮮紅。
她搖頭嘆了口氣，上前撥開圍觀人群，拉著于麟的手便往外走。
“你一大男人哭什么哭，蘇老人家是戰死的烈士，最終還了愿在陰間也好跟戰友交差，算是死得其所了！”
魏南不能理解，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擂臺上與將軍對立的堅毅，沒想到此刻卻透露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他又不是你爸，要哭喪也是他兒子哭，你來哭算怎么回事！”
看他這幅模樣，魏南心里一股火就上來了，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于麟的淚根本沒流出來，他擦了擦眼眶便反駁道：“我替我蘇苗兄弟難過不行嗎？”
“成，但作為七尺男兒，你現在除了替兄弟哭，還該干什么？自己想想去！”
魏南一腳撩到于麟屁股上，喊道：“連李瑜少爺這樣身份的人都跑去城墻替人撿尸首，你一個身強力壯的還在這浪費時間，不羞恥嗎？”
于麟用手拍了拍身上臟兮兮的囚衣，有些憋火的道：“你當我不想幫忙？我一介囚犯能做什么！從牢里沖出來后戰斗就結束了！”
看到于麟被泥土覆蓋的滿手猩紅，魏南略微有些心疼，但又回過神來繼續道：“那你現在去給我找軍醫看傷！然后再回去營房找自己的伍長復員，監獄這邊的事我會找李瑜少爺說清楚。”
于麟沒有應她的話去看軍醫，仍舊站在原地默默看著魏南。
魏南被這目光看得心驚，立馬問他道：“還愣著干嘛？快去呀！”
于麟眼瞼漸漸下垂閉合，口中喃喃道：“我在想，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幫我呢？”
他和魏南第一次見面便互相打得滿面桃花開，而魏南卻在之后一直維護他，說不定在背后還默默幫了他不少。
這讓他想起蘇禾和他說過的話，又讓他反省自身的經歷，所謂的為了不看見悲劇？
人真是一種矯情的動物！
不過，這短短一段話讓魏南理解錯了意思，她滿面通紅，有些結巴的罵道：“幫…幫你還不好？”
扭捏了一會兒，魏南像想起什么，又冷靜下來。
她不禁嘆了口氣，低頭直接道：“你知道我是女兒身也沒告密，這就足夠了。”
“就那么簡單？我不信！”
于麟有些不可思議，這種理由也太過于兒戲了！
“也不知道是誰，因為蹭了別人家幾頓飯便死活都要報恩，這樣的人也好意思說我嗎？”
魏南戲謔的拍了拍于麟的肩膀，繼續開導道：“為什么總要思考那么多意義？連蘇老人家都因為你那干脆利落的話回憶起了深藏多年的本心，而你卻因此糾結變得猶猶豫豫，何必呢？”
我的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
于麟陷入沉思，一幕幕畫面如快進般略過，回到車輪子底下他奄奄一息的那幕。
明明是要做個豪邁到問心無愧的大男人，而不是什么拯救天下蒼生的英雄，更不是什么幽幽怨怨的祥林嫂！
他猛得抬起頭，魏南卻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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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伍長報告，一身囚衣的于麟只好自己回到營房。
此刻無人在家，估計都是忙活著善后工作呢，也就他一人閑著。
翻箱倒柜換回了衣服，在水桶旁打理了下衛生便和衣而睡，他一夜未眠，實在太累了。
夢里，于麟纏繞許久的不甘與自我懷疑都一掃而空，一切回到了原點。
直升機射殺的是要殺他的混混們，霍利也是因為他的拳倒下，這些都是已發生的事實，還需要什么多余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