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不責眾，惡愈盛。

忘塵氣抖冷，忍不住要嘆息一句，這選怎。

但氣過也就氣過了，忘塵雖然是一個修行者，但這個時候修行者身份有什么用呢？他能憑借一己之力改變這樣的事情么？

他以修行者的身份去責問那群人，或許能震懾一時，但真的能改變那群人的想法么？

而且，那些藏在表面人群背后的那群人，他一個筑基期修士拿什么震懾？

他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他只能做好他自己。

有了這樣的事情，忘塵剛剛好轉的情緒再次落了下去。

劉嶼汐自然也沒心情再去看什么選拔，兩人默然的走上了回去的路。

正行進間，忽然聽到有人高呼：“有人落水了！救命！”

忘塵看了看方向，也顧不得暴露修行者身份的問題，加速術法齊上，箭矢一般沖到了事發地點。

然后到地方之后，他的速度卻突然降了下來。

已經晚了。

忘塵已經感受不到那湖上飄著的紅色身影的生靈之氣了。

修行者很強大，但于生死奈何。

忘塵嘆了口氣，翻過了欄桿，下到水里，那深沉的紅色了抱上來。

找了塊兒平地，忘塵將她放平躺了下來。

扶開了那被水潤成一團團的頭發，忘塵看到了那張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臉龐。

她比自己還小吧？有十七歲么？

忘塵搖了搖頭，又是一聲嘆息。

而此時，劉嶼汐也是跑了過來，來不及喘息，便急著問道：“沒事兒吧，你們修行者都懂點救人的法術吧？”

忘塵確實會一些救人的法術，可能救傷救病，救不了命：“晚了。”

劉嶼汐也嘆了口氣。

面對生命的離開，普通人和修行者，都是無奈。

最早發現這一切的是洛神宮的侍者，聽了兩人的話，趕緊離開了，不知道是去通知洛神宮的主事，還是怕惹上麻煩而逃離這現場。

兩人盯著這紅女子看了一陣，突然間齊齊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這臉有點面熟！”

兩人很快便想了起來，這女孩不正是之前被罵哭的那人么！

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什么也說不出來。

過了幾分鐘，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

“見過劉先生。”

那人是洛神宮的主事之一，自然認得大人物。

“見過這位先生。”

身為主事，別的能力不談，這點兒情商還是有的，自然不會不理忘塵這個面生的人。

劉嶼汐原本的悲傷突然變成了火氣，他拂袖起身，理也沒理那主事，轉身便走了。

忘塵自然也跟著走了。

等離開了人群，劉嶼汐的腳步稍稍慢了下來，忘塵趕了兩步跟了上去。

“別生氣了，這群不關心死者先喊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家伙確實不對，但氣過也就氣過了，別再想了。”

劉嶼汐聞言轉過了頭，眼中的怒意更勝，竟嚇了忘塵一跳。

“我不是惱這些侍者！我惱的是洛神宮背后的人！這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是拿給他們博眼球的么！”

忘塵有些不太能理解：“這女孩應該是受不住語言攻擊自殺的吧，那洛神宮背后的人不見得是故意鬧到這一步的。”

“屁！”劉嶼汐握了握拳，虛空里捶了兩下：“那姑娘剛受了刺激，他洛神宮的人就一點也不關注？這姑娘的衣服都換了，說明走的路可不短，這么長時間里就沒人發現她的異樣？洛神宮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兒了！他們就一點也不傷心？屁！他們不是不上心，他們是惡！他們是故意放縱！他們的不作為和殺人沒什么區別！”

忘塵聽了劉嶼汐的話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些緣由。

他能做什么，譴責？抗擊？

他沒有證據。

公道自在人心？

在誰心里？在那些施加語言暴力者的心里？

除了施暴者以外的人？

這以外的人，里面沒有事不關己不在意的人？里面沒有幸災樂禍不覺得是施暴者問題的人？里面沒有覺得是這暴力是被過分夸大的人？里面沒有認為是死者心跳不夠強大的人？

當然，除去這些，還有一部分。

可公道要靠這部分人可能存在的正義心才能伸張？

真是個笑話。

忘塵怒極反笑：“這山下的世界可真精彩，怪不得師父當初舍不得卻又不阻止我下山，明明知道如何破境卻只字不提讓我自己去看，不錯不錯，這世界確實給我上了一課。”

聽了忘塵的話，劉嶼汐也是有些凄涼的笑了：“果然，不出現死亡帶給人的震撼就不足，之前我來著洛神會，也聽過過往有這樣的故事，也見過發生在楊玉燕身上的事情，卻終究沒有這次帶來的震撼強烈。而那些人呢？他們更不會有太明顯的感覺。這些年我其實也些過一些這方面的事情，本以為我好歹算是個文壇有名有姓的人物，能改變一群人。可現在我才發現，寫書也救不了這天下人！我真是個廢物！”

忘塵聞言狂笑了起來：“哈哈，誰何嘗不是個廢物呢？答應別人的事情辦不到，還要想盡一切辦法說服自己，好像想明白一些道理之后心里的愧疚就會少了一樣。遇見憤怒的事情，除了嘆息，怒罵，卻屁也改變不了。勇氣，我哪有勇氣，那背后的人是什么樣子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站出來說一句不，那么第二天我的世界便會消失，這讓我怎么有勇氣？《太上章》四情里我選擇了這恐懼，以為是最簡單，現在想想卻是笑話，或者選擇怒更簡單吧？畢竟只要夠慫，所有的怒氣終能消散，哈哈，選錯了選錯了，我多想自廢修為重新修，可是不能啊，因為我慫啊，我怕我再修就修不到這筑基境了！”

兩人瘋了一般的自我否定了起來，像極了兩個比蠢的傻子。

“寫書救不了天下人，那便做官啊。劉先生文壇青年領袖，若是入朝為官，自然不用從頭做起，等當了大官，自然能改變一些事情，雖然不見得能盡全功，可總會改變一些事情的。”

“忘塵道友也一樣，那背后的勢力強大無法抵抗，那就先讓自己變得強大啊。勇氣不是平白產生的，也不是一次次空想就可以的，而是一次次困難，一次次的恐懼去磨礪的，被恐懼打倒不是失敗，失敗是被恐懼打倒便沒能力面對恐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