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的發(fā)展每一步都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忘塵說出這句話時,那股子無力感蔡晨星能夠感受的到。
“那日那韓秀一伙人攔住我,應該是懷疑我偷了你的東西,但她們卻是連問都不肯問一句便直接叫囂。我本來也動火氣,可當柏玉堂前來勸說,她們卻是想也沒想的羞辱喝罵,我自然是不能繼續(xù)忍受下去了,這樣豈不是讓那些抱著善意去助人的人寒心么?”
“我打了她們,后想想她們囂張的模樣,定然會報復我甚至連帶的報復柏玉堂,我不能一走了之。”
“我初始以為她們?nèi)绱诵U不講理,你是有責任的,因為她們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第一個身份,便是你的愛慕者追隨者。”
“她們目中無人的樣子讓我明白,我單靠打是打不服她們的,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于是我便想到了你,以為你便是根本,是你沒有勸導她們。”
“我接觸你,想了解你,因為我自認我比那群人更有理智,我需要先了解你,再去決定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所以昨日我騙你見面,又讓你換裝上街,是想讓你知道你平日里見到的世界不一定是真的世界,讓你能思考一下,你覺得可愛的那些人,是不是也不見得真的是那么可愛。”
“我昨天對你說第二天還有安排,并不是要帶你去衙門聽審,我本是準備讓你和柏玉堂再換一次身份,讓他去街上,去你的追隨者身邊,讓你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看你每天經(jīng)歷的事情對普通人來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之后我甚至還想著讓你去當一天跑堂,甚至想著你能看到你的追隨者再次來找事兒,讓你自己認識到她們是一群什么樣的人。”
“可是她們確實報復了,比我想象中還要快。客棧被毀,柏玉堂想要以暴制暴,我攔住了他,因為我曾相信公道。”
“可是今天,你見到了么?這便是我一直期待的公道。”
“但這和我想象中還是有差別的,我以為那葛大人會懼怕那些人的身世,所以我讓柏玉堂去告狀,我來找你,我以為有你在,葛大人不會偏頗,那么這公道來的雖然不那么好看,但是也算是來了。”
“但我錯了,我原本以為我比你看到的的世界更真實,但今天這一切告訴了我,我和你一樣,都還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該怎么辦了,我沒理由再去勸柏玉堂不要以牙還牙,我沒有辦法阻止這對抗一步步惡化,我原本以為我比普通人的能力更強,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從小生長的山不是山,而是一口井,我也是坐井觀天的一只蛙。”
忘塵說完,沉默了下來。
他除了趕路之外,真正算是融入人間的時間不過三天。
可這三天,卻改變了他的許多認知。
而蔡晨星,他原本是憤怒的。
他不愿意猜測那些天天叫著他哥哥,圍著他像是麻雀般嘰嘰喳喳但很可愛的姑娘會是不是一個暴徒。他也不愿意猜測自己最近兩天才認識的并覺得可能成為自己朋友的人會對自己抱有惡意。
他需要一個客觀公正的結(jié)果,來告訴他他應該怎么做。
但是公堂上沒有公道。
所以他憤怒。
可聽完了忘塵的話,他突然覺得自己沒那么憤怒了,更多的是迷惘。
一個要帶自己親眼看看事實,一個在公堂上強詞奪理。
他的理智已經(jīng)告訴了他該聽哪一個的。
甚至在他思考過程中以“強詞奪理”來想那些人的時候,便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可是他不清楚自己該做什么。
“我是個私生子,卻不是蔡國權(quán)的。”
“是一位比蔡城的蔡家更高的蔡氏宗族的某個大人物,呵呵。”
“因為繼承問題那些破事兒,蔡氏宗族將我流放到這里,并囑托蔡國權(quán)看著我。”
“我那時候很小,根本不懂這些,不過蔡國權(quán)對我很好,所以雖然我的生活環(huán)境雖然換了,但是很快就適應了。”
“蔡氏宗族也沒有刁難我的意思,只是讓我不能接觸修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個修行者吧?我雖然沒結(jié)果過修行,但是大家族的藏書還是很豐富的,你之前換臉的那些東西,可不是一個耍把戲的就能搞定。”
“呵呵,你不用回答。我繼續(xù)說過去的事兒。”
“雖然沒有迫害,也沒有禁足,但我依舊失去了自由。”
“我自小便沒有朋友,因為沒幾個小孩子敢接觸那么一群人圍繞著的我。”
“長大之后,也可能是蔡城人習慣了我出現(xiàn)時候的樣子,身邊除了保鏢之外,漸漸多了另一批人。”
“他們便是你口中的愛慕者,追隨者。”
“但他們對我來說,卻是玩伴,是的朋友。”
“我沒想過也沒見過他們在離開我之后的樣子。”
“也不愿意過多干涉,甚至你之前說因為他們的樣子而討厭我我都不在意。”
“因為相比一群不愿意接觸我的人的厭惡,我更害怕的是失去這圍著我身邊的玩伴。”
“可是今天公堂上的她們辯駁的樣子,我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我想我可能錯了,可我不知道我錯在哪了,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做。”
小屋子里更安靜了。
兩人都沉默著,思考著,他們都在迎接著自己的一次挑戰(zhàn)......
......
柏玉堂見忘塵沒有跟自己回去,是有些生氣的。
他雖然知道今天這可笑可嘆可悲的結(jié)局一定不是忘塵想象中的模樣,雖然他的理智告訴他忘塵其實也是為了解決事情,但是他依舊忍不住生氣。
但如果你問他假如時光倒流,那天早上他還會不會開口的話,他的答案肯定還是會的。
甚至假如你問他知道了今天這個結(jié)局,他還會不會來這一趟,他的答案依舊也是會的。
因為他其實去衙門之前,確實已經(jīng)知道這個答案了。
他比忘塵年長,他比忘塵經(jīng)歷的更多。
他之所以愿意來,是不想看到九分像從前自己的那個不滿雙十的年輕人早早的失去了眼中的光。
可人總要學著成長,光芒會消失,但不見得是壞事兒。
該陪伴的已經(jīng)陪著做了,那么接下來便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