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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午后,鳳三千便離開了三千居,直到三日后入夜才風塵仆仆地回來。

竹羊和絹兔服侍她洗漱就寢,“姑娘辛苦,早些休息。”

鳳三千躺在床上卻難以成眠,因為......饑餓難耐。

任務完成后她便趕著回程,白日里吃得簡單,此時她只覺腸轆胃絞,眼冒金星。

于是,她翻身下床,披了睡袍便翻窗而去。

月色中她身形漂移,幾經輾轉來到了——馥園的廚房。

馥園的女子食量很小,廚房常有吃食剩下。所以,鳳三千就把這里當成了新的竊食之處,夜間常來。

她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入,很快就翻到了幾份糕點。

她正無比開心地藏在窗邊的碗櫥后啃著糕點,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未及鳳三千有所反應,那慌亂的腳步聲已經進了廚房,緊接著一股微涼的清新氣息向她擁來。

透窗月色下,她看到了一雙受驚的瑞鳳眼。

“關......”鳳三千的唇被一只溫暖的手掌覆住。

來人,竟是關月!

關月此時嚇得不輕。他白日里將指簫落在馥園,想著這等私物被人拾去不妥,便乘月來取,不想竟撞上巡夜落鎖的許英。許英怎么放過這等機會?于是可憐的關月便與許英來了一場貓鼠游戲。

關月被追入內院,四處都是姑娘們的臥房,他無處可躲,忽見廚房門半掩著,忙進來藏匿。

當關月避到碗櫥后,冷不防一抹溫軟撞入懷中,兩泓清眸迎上雙眼。

未及多想,他便伸手捂住那女子的驚呼,并移目偷覷窗外,不敢再看懷中的一雙妙目。

鳳三千見他神色慌張,又聽窗外響起輕柔腳步聲,大概猜到了原委。趁著月光,她認出窗外女子是許英,不由暗笑。

她心中想著如何處置此女,雀舌無意地舔了舔唇上殘留的點心渣。

但她忘了,此時臉上覆著的不是面紗,而是關月的左手。

關月見許英漸行漸遠,正松了口氣,手心處忽覺輕癢,不由一怔,忙那開了手,退開幾步站定。

鳳三千羞極,正欲解釋,卻聽關月道:“你是誰?為何在這?”語氣中竟有一絲薄怒。

鳳三千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她的本來面目,關月自然認不得。而她剛剛無心的動作,被關月當做了一種調戲。

“我......”鳳三千故作無意地咬了口點心,又舔了舔櫻唇上的殘渣,“我是......新來的。”

關月看她的動作才知道剛剛誤解她了,再看她身型纖瘦,看起來很年輕,便沒有再懷疑。

他此時才看清此女子的模樣,不由驚艷不已。

只見她身著一襲牙色睡袍,一張精致的小臉上未施脂澤粉黛,卻如芙蓉初綻,純凈脫俗。

然而此時,這個女子手里還握著半塊糕點,楚楚可憐地縮在角落里,關月見了不禁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只見那女子慌忙將糕點藏在身后,“我不能告訴你,你會去管事那里告發我!”說著便轉身跑出廚房。

關月正忍俊不禁,那女子竟又折回來。然后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從灶上抓走了兩塊糕點,又跑了。

鳳三千回到寢室躺下來,心滿意足地準備入睡。

然而,她剛剛閉上眼,腦海中不期然閃現出那一雙近在咫尺的眉眼。

她還是第一次與一個男子這般親近。當時她忙于掩飾身份,并未作他想,現在獨處靜思,心中反而被適才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撩起了波瀾。

于是,她輾轉反側,似乎比竊食之前更難入眠了。

“姑娘,這十日都過去四日了,您是不是去看看‘地’字班那邊?”絹兔一早就攛掇道。

鳳三千呵氣連天,“我先補眠,下午再說。”想到要見那人,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亂。

“姑娘,昨晚沒睡好嗎?”竹羊關切道。

鳳三千心虛地“嗯”一聲,好在竹羊并未再問。

再醒來時,已是午后。鳳三千不情不愿地梳妝出門。

關月看著下座‘地’字班諸女撫琴,心思卻有些飄忽。

“昨夜那個姑娘,之前從未見過,今日也未聽說有人加入三班之中,看來......”

正想著,一股甜香鉆入鼻翼,“關先生。”

關月起身,兩人頷首致意,便一同落座。

“妾身聽著這‘地’字班琴音嫻熟不少,先生功不可沒,名不虛傳。”鳳三千開口夸贊,眼神不自覺落到關月的左手上,昨夜不堪回首的一幕躍上心頭。

她忙移開眼,繼續道:“妾身前幾日事忙,沒來督學,丫頭們未給先生添麻煩吧?”

關月笑道:“這幾日,姑娘們練琴十分勤勉,相信十日之期一到,定能讓鳳老板滿意。”

“先生辛苦。”

正說著,就見一個妖嬈身影經過琴房,鳳三千余光一撇,便知是誰。

如不是為了此女,鳳三千今日是真不愿來馥園。不想她竟自己撞上來,“許管事留步。”鳳三千起身,叫住了許英。

許英本來算著時間,跑來琴房等關月課務結束,再與他私下親近一番,見鳳三千在此,便佯裝路過。

被鳳三千叫住,許英有些心虛,“姑娘有何吩咐?”

鳳三千用一貫柔媚的語調對許英說道:“陪我走走。”

許英恭敬隨行,一路上忐忑不安。

走到一處涼亭,鳳三千坐下來,看著許英道:“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兔羊二女雖不知內情,但見姑娘發難,立刻上前,分立許英左右,許英知道她們的手段,當下跪地道:“姑娘,冤枉,這是因何要處置妾身啊?”

她不信關月會將此事告知鳳三千,男子夜間私入馥園,乃是大忌。

“算了,在這里,我鳳三千想處置誰,也不必講什么畫押認罪。兔兒,羊兒,讓她回她該回的地方。”

說罷,也不顧許英的慟哭哀求,徑自離去。

不遠處,一雙俊目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弦音入境,方能動人。因而只是嫻熟地按譜彈奏還遠遠不足,更應隨心馭弦,忌照本宣科。”

這兩日,下午鳳三千都會來琴房,名為督學,實則偷師。關月真真是個好的師者,他對于樂術的見解令人耳目一新,鳳三千對樂術也漸漸有了興趣。

“此中境界,若一時難以意會,則可在撫琴時,變換音色的輕、重、緩、急,這樣一來,亦能感受到同曲異境之妙。各位不妨現在試試。”

下座諸女趕緊練習起來。鳳三千品味之下,也隱隱有所悟。

夜幕之下,鳳三千應付了前廳的客人,帶著薄醉回到后院。

一進后院,有座湖畔亭閣,名曰臨水閣。

鳳三千行至此處,心念一轉,“羊兒,取我的‘棲風’來。”

“啊?是。”竹羊怔怔地去取琴。

“姑娘,要撫琴?”絹兔也十分訝異。

“今日聽先生講解曲中生情的技巧,有所感悟,便試試吧。”

一曲相思流指尖,半縷悄情盈庭晚。

鳳三千手中撫琴,弦隨心動,一時間竟似與棲風融為一體。

曲終,就聽絹兔上前笑道:“姑娘今日琴音絕妙,引來了知音呢。”

鳳三千轉頭,見后院入口處駐足了一個如詩似畫的男子,她的心倏而如此時經風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關月見鳳三千看他,忙拱手道:“關某失禮,只因聽到琴音,一時為之吸引,不想竟誤入后院,關某這便離開。”

“先生既來了,不妨指點一二。”

兩人相對而坐,鳳三千正為關月烹茶,兩人一時無言。

鳳三千也不知自己為何要留他,但見關月轉身,也不知怎的,竟有些......

她將制好的的香茗遞上,關月輕嘗,贊道:“關某不擅茶道,但見鳳老板烹茶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便知是此道高手。這茶香濃淡合宜,清幽不散,令人品之心曠神怡。”

鳳三千笑道:“先生過獎。”

“對了,”關月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狹長的綢囊,遞給鳳三千,“禮尚往來,這個就當是這杯香茗的回禮吧。”

鳳三千打開綢囊,眼前一亮,那是一支指簫。不同于關月那支的通體雪白,這支上隱隱有赤色紋路纏繞,平添美感。

“這......太貴重了。”鳳三千婉拒。

關月笑道:“一直承蒙鳳老板照拂,無以為報,這指簫是關某一點心意,望鳳老板不要嫌棄。”

說著,又遞出一本指簫樂譜,并耐心教授鳳三千彈奏的技巧。

自此,這指簫便成了鳳三千的隨身之物。

“屬下拜見王爺,師傅?”鳳三千見到獻王身后的洛眉,深感意外。

自她們姐妹九人出徒之后,洛眉便隱世而居,這還是時隔一年鳳三千第一次見到她。

洛眉微微頷首,并無言語,但眼中隱隱含著淚光。

“鳳兒,這是本王的禮物,滿意嗎?”獻王笑道,“許英一事,提醒了本王,三千居是你的心血和根基,思前想后,只好辛苦眉兒再度出山,也好叫你們師徒團聚。”

“多謝王爺!”鳳三千喜出望外。

夜晚,鳳三千遣走兔羊二女,與洛眉在房中敘話。

一年多未見,洛眉身材圓潤好看了些,想來是不再練那裁衣功法了。

鳳三千乖巧地偎著洛眉,甜笑道:“師傅......”

“今后,要喚我洛姑姑。”洛眉嗔怪地糾正。

“是......洛姑姑。”鳳三千一味撒著嬌,黏在洛眉身上。

“你可知我為何會來?”洛眉輕拍了下鳳三千的頭,問道。

鳳三千聞言坐正,冷笑道:“想來是鳳兒有什么讓王爺不放心了。”

洛眉正色道:“許英回王府后,招認了自己的過錯,卻也攀咬出你與關月有私情。”

鳳三千霍然站起,一縷殺氣自她美目間劃過。

洛眉將鳳三千的反應看在眼里,心中有幾分了然。

但她若無其事安慰道:“你放心,王爺若真疑你,那么來的便不是我了。無憑無據,他也不會貿然干涉你三千居的事,這是他對你的承諾。”

鳳三千總算放下心來。若是獻王要對關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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