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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君慕凜活到十八歲,從小到大沒少被人這樣看過,特別是被女人。

君家的孩子生得都好,無論皇子還是公主,都是人中龍鳳。你可以說他們脾氣不好性格不好,但絕對沒有人說他得長得不好。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這種眼神挺免疫的,甚至已經(jīng)免疫到厭煩。可不知為何,自從遇上這個白鶴染,將近二十年的習(xí)性接二連三地被打破,甚至連對女子對敏的毛病都好了。

也不能說好了,準(zhǔn)確的說,是只有跟白鶴染接觸,他才會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有白鶴染用這種眼神看他,他才不會排斥。

君慕凜從溫泉回來的路上仔細(xì)想過,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犯賤。

然而,犯賤人生并沒有就此終結(jié),他還得在這條犯賤的路上繼續(xù)走下去。這不,今兒自己就送上門了。

“行了別看了,口水都要留出來了。”

“恩?有嗎?”白鶴染回過神,抬手往嘴巴上抹了把。該死,被騙了。“還有精神頭兒騙我,看來這點兒毒對你來說小意思啊!還解嗎?不解就給我滾蛋!”

君慕凜抽抽嘴角,“解,今晚不解明兒我可就交待了。不過……”他頓了頓,“你也不問問我是誰?”

“我問了你會說嗎?”她握住他的腕脈,以便更準(zhǔn)確了解毒性。

君慕凜提醒她:“最起碼的警覺性還是得有的,不知道我是誰還敢給我解毒?”

她笑,“不解能行么?被毒成這樣依然能射過文國公府層層守衛(wèi),連我那個王八蛋父親辛苦培養(yǎng)多年的暗衛(wèi)都沒驚動,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自認(rèn)為以眼下這個小身板肯定上不是你的對手,與其被動丟臉,不如主動送你個人情,萬一你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那等以后我在文國公府混不下去時,還能有個靠山。”

這話聽起來像是一句玩笑,君慕凜卻想起太監(jiān)江越來文國公府傳旨被拒后,回宮說的事情,關(guān)于文國公府嫡小姐的。

聽聞白興言非但沒有因女兒失而復(fù)得而高興,反到要將這個女兒給殺了,名曰陪葬。

再想想兩人初遇時她一后背的針,心里便隱隱地疼了開。

沒了調(diào)侃的心思,他的語氣柔和起來,“上次在溫泉里我們兩不相欠,但這次是我欠你的。你放心,他日你若有事,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白鶴染點點頭,“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但愿我不會有用到你幫忙的那一天。”她松開他的腕,皺著眉道:“對你使毒的人還真是舍得下本錢,上次是四十九只紅尾壁虎的尾巴,這次是二十八種劇毒植物提取毒素,調(diào)制成了根本無解的解藥。你這毒,就是找到制毒者本人,他也無解。”

君慕凜到?jīng)]被嚇到,只是問她:“那你能解嗎?”

“我?”她挑挑唇,“我當(dāng)然能。”

“用你的血?”

她再點頭,“對。”

“白……白鶴染。”他叫她,顯得特別無奈。

她不明所以,“恩?”一根手指頭已經(jīng)放到嘴邊,準(zhǔn)備咬破。

君慕凜長長地嘆了口氣,“你的警惕心真的一丁點都沒有嗎?萬一我是別有用心之人,知道你這樣的秘密,對你來說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她咬指頭的動作停了下來,忽然就想到前世認(rèn)識過的一個渣男。那人花言巧語哄騙她多年,卻只是為了利用她的血。

她一生都生活在白家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所有人都精于算計,每一分鐘都是你死我活,冷不丁出現(xiàn)一個看似陽光和煦愿意逗她一笑的少年,竟以為他是真心的。

還是她最好的朋友、醫(yī)脈的鳳羽珩提醒她,莫要輕易對突然出現(xiàn)在身邊的人付以真心,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她這才冷靜下來。

而這一冷靜,便是與那人拉遠了距離。那人見實難得手,惱羞成怒之下將她的事情散布出去,給她自己以及整個毒脈白家都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也正是那次之后,她再不愿接觸外人,再沒有認(rèn)識過一個新的朋友,完完全全將自己給封閉了起來。

卻不想,重活一世,遇上了面前這位,她用了三十多年成長培養(yǎng)起來的警覺,居然再度歸零,實在可笑。

可是……她看著他,腦子里匆匆閃過兩人的初遇,繼而搖頭,“能在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讓我先走的人,不會別有用心。即使真的有,也不過多一個敵人罷了。虱子多了不怕咬,我就當(dāng)多對付一個,沒有什么。”

說完,再不猶豫,一下將手指咬破塞到他嘴里。

“喝兩口,毒能解,但是因中毒而錯亂的經(jīng)脈,就得靠外力輔助治療。回去找個大夫用針灸給你調(diào)調(diào),很快就能好。至于方法,只要你找的不是庸醫(yī),就都會。”

“那你會么?”他唇上還沾著她的血,不太舍得擦干凈,就這么掛著,生生將一個大男人顯得妖媚了幾分。

“我自然是會的,但是剛回白家,手邊連工具都沒有,如何幫得了你?”她抓起一塊帕子,想替他擦擦唇上的血跡,被對方躲了。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幫你弄來。”他岔開話題,故意無視她瞪過來的不善目光,然后再道:“你放心,這不算還你的人情,人情還欠著,這個算白送的。”

白鶴染動了心,“真的?”

“真的。”

“那……”她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幫我用純金打制九九八十一枚針灸針?其中兩寸長度的四十九枚,三寸長的二十一枚,再做五枚五寸長的,其余都是一寸長。看過平常大夫用的那種銀針么?就照著那樣,用金子打。”

君慕凜失笑,“你真不是敲詐我?還沒聽說過用金針針灸。”

“那你現(xiàn)在就聽說了。”

“行。”他爽快應(yīng)下,“做好這后我給你送來。”說罷,起身就要走。

白鶴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風(fēng),這會兒見人要走,心底忽就起了陣陣失落。

不料人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然后轉(zhuǎn)頭問她:“對了,想起個事情。聽聞皇上為你和十皇子賜婚,被你拒了?”

她“恩”了一聲。

他不放棄追問,“為何要拒?”

隨后聽到她淡淡地回答:“對男人和婚事都沒有任何興趣。”

“恩?”君慕凜都?xì)庑α耍澳阋f對婚事沒興趣我還信,可你說什么?對男人也沒興趣?那當(dāng)初在溫泉里,是誰瞅著我垂涎三尺來著?還有剛剛,是誰盯著我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愣了老半天來著?白鶴染,做人要誠實。”

她騰地一下臉紅,開始為自己找理由:“那只是偶爾,偶爾。行了行了,快走吧!”

他被她推到窗邊,目光落在她通紅的臉上,只覺甚是有趣。“好,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手指也要記得包扎一下。”

說完,跳窗離去,幾個騰身的工夫就沒了影子。

白鶴染看著窗外消失的背影,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半晌,關(guān)了窗子。

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這樣子替人解過毒了,前世發(fā)誓不再做的事,怎么到了這里就壞了規(guī)矩?指二連三地為那個人破例,難不成真是垂涎他的美色?

男色果然害人。

鬧了這么一出,她也睡不著了。走回屋里,抬頭看看房梁,隨即提了一口內(nèi)力,整個人騰空而起,身子一翻,兩腿彎曲,利落地倒掛在梁木上。

她自幼習(xí)的就是古武,五大古老家族中,唯有醫(yī)脈鳳家人入現(xiàn)世最深,有人從商,有人入仕,她最好的朋友鳳羽珩更是進了軍營,做了軍醫(yī)。

五個人中,只有鳳羽珩習(xí)的是后世硬功夫,其它幾個家族傳人都是習(xí)練古武,完好地沿襲著家族傳承。

又想到阿珩……白鶴染其實很懊惱,阿珩死于一場軍用直升機的爆炸,她們從不相信那只是一次意外。只可惜,炸毀飛機的真兇還沒查個水落石出,她就死了,如今想想,心中總覺遺憾,總覺對不住阿珩。

只是又有那么一絲僥幸般的希望存在著,既然自己能有這般際遇,那么阿珩會不會也正只身于某個時空,以另外的身份過著不同的生活?

白鶴染在房梁上吊了半宿,直到次日清晨,迎春已經(jīng)端了水推門,她方才從上面下來。

而不紅,氣不喘,隨著血脈跟隨而來改變的體質(zhì),讓她做起這些游刃有余。只是這具身體的外在還太過瘦弱,得慢慢調(diào)理。

“小姐醒啦。”迎春是老夫人調(diào)教出來丫鬟,為人很溫和,經(jīng)了昨天一系列事件后,如今她對這個二小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廚房那頭派人送了早膳來,奴婢先侍候小姐洗漱,一會兒吃了早飯還要到錦榮院兒去給老夫人問安。”

白鶴染知道,這叫晨昏定省,前世的白家也是來過這一套的。

她由著迎春服侍洗漱,心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從前的事,就聽迎春突然“呀”了一聲,“小姐這手指是怎么了?什么時候受的傷?”

她低頭看看,甩甩手說:“沒事,路上弄傷的,已經(jīng)快好了。”

迎春想說幫她包扎一下,可白鶴染卻已經(jīng)自己拾了布巾擦干臉,坐到桌前等著用早膳。

古人是極重視規(guī)矩禮數(shù)的,特別是文國公府這種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若有老夫人在,那便是每日晨起都要站到老夫人跟前去問安。若沒有老夫人在,便是由妾室并著子女向大夫人問安。

白鶴染到時,葉氏已經(jīng)在錦榮院兒的正廳里坐著了。當(dāng)她看到白鶴染過來,心中情緒很是復(fù)雜,但面上還是極力保持著平靜,不失她的雍容華貴。

只是當(dāng)白鶴染進了屋,落落大方又禮數(shù)盡全地給老太太問了安后,偏過頭朝著葉氏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讓葉氏險些失控……

“母親的手怎么了?青一塊紫一塊的,父親打你了?”白鶴染看著葉氏的那雙手,幾乎笑出聲來。她昨日握葉氏的手時,用了半成的內(nèi)力,這種淤青看起來沒多嚴(yán)重,但想要完全好了,怎么也得三月有余。

葉氏的臉色變了又變,雖極力在掩飾著,但那雙瞪向白鶴染的眼珠子,還是將她心底的恨意表露無疑。

不過葉氏到底不是白花顏那種沒腦子的女人,她長到這個歲數(shù),又是皇親,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白鶴染雖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但她到底還是能夠逐漸平息,很快便又露出慈母般的笑容來。

“阿染最會開玩笑,我與你父伉儷情深,又盡心治理家宅,他打我作甚?這手……”她面上有些為難,“阿染,母親說了你別多想,其實這手,實在是昨日在前院兒被你一握之后,就成了這個樣子,阿染的手勁兒實在太大了。”

白鶴染愣了,“竟是我握的?我當(dāng)時是有些激動,可我那時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也沒睡覺,自己都是強撐著才能站得直,就算再激動也不可能激動出這么大的力氣來!”

老夫人坐在上首,聽著下方這二人對話,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開口道:“葉氏,阿染她才多大?她又不是習(xí)武的精壯男子,她就隨便那么一握就能把你的手傷成這樣?”

老夫人今日心情非常糟糕,特別是一看到二夫人葉氏,就更不痛快。

昨日李嬤嬤同她說起那盆花的事,她思來想去一個晚上,越想越認(rèn)定自己的喉疾的確就是打從有了那盆花以后才開始的。而那盆花,是葉氏帶過來的兒子,如今白家的大少爺,白浩宸送的。

先是被繼女奚落,接著又被婆婆揶揄,再好的涵養(yǎng)也快要忍不下去了。

這時,正廳外頭突然傳來一個透著滿滿囂張的聲音——“二夫人平日里不是都謹(jǐn)言慎行不讓人挑出毛病的么?怎的今日竟會犯這樣的錯誤?你這個臟,栽得可真不怎么高明。”

原主的記憶又在腦中閃過一下,白鶴染想起,這是白府里一個特殊的存在,是白興言在淳于藍還在世的時候就娶進門的小妾,紅氏。

她回過頭,還不等看紅氏一眼,突然就有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飛奔過來,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二姐姐,你回來啦!軒兒好想你哦!”說完,還把胖乎乎的小臉在她裙子上蹭了兩下。

“軒兒。”她又想起,姨娘紅氏在五年前九死一生生下了一個兒子,老夫人做主,取名為白浩軒。說起來,這是白興言唯一有血脈的兒子,算是白家的獨苗。

“二姐姐還記得軒兒嗎?”小孩子仰著頭,一臉的期待。

白鶴染點點頭,“記得。”卻并沒有過于親近。前世的白家從黃口小兒到土都快埋到脖子的老家伙,沒一個不是心懷鬼胎。你剛給他們一個笑臉,他們轉(zhuǎn)眼就能甩你一個巴掌。那些記憶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想忘都忘不了。

“軒兒快回來,人家沒多待見你,別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又一個聲音揚了起來,隨即一只手伸過來,一把將白浩軒給拽了過去。

她抬頭,看到一個一身紅裙的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樣子,容貌精致,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透著藏不住的聰慧。

因這幾日下了雪,小姑娘在紅裙外頭披了件披風(fēng),也是紅色的,帽子轉(zhuǎn)圈是純白的貂毛,襯著她那張小臉,顯得機靈又可愛。

可是這小姑娘的打扮在機靈之余也富貴得很,十根手指頭上戴了八枚戒指,頭上插了三根玉簪,額間垂著紅寶石做成的額飾,就連裙子擺上都用真金做了墜腳,更別提手腕上套著的五六只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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