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翰越作為資深心理咨詢師,第一次覺得有脫離了自己掌控的病人。
“今天上午幫你約了蘇醫生,十點。”
“好的。”徐思沐依然是笑瞇瞇的模樣。
周翰越吃了一口三明治,“我會陪同。”
徐思沐眨了眨眼睛。
周翰越看她,挑眉,“怎么,看你這表情,是不高興?”
“周總,你這讀心術有點差,”徐思沐雙手捧在兩腮作太陽花狀,“我這是受寵若驚的表情啊。”
周翰越:“……”
即便是周翰越陪同去心理咨詢室,卻也不能參與徐思沐的治療過程,因為當年事件中他是間接參與人,避免治療過程受到影響,需要避嫌。
負責徐思沐的是一位心理學的女博士蘇曼麗,是周翰越的學姐。
在徐思沐和蘇曼麗去治療室內交談之后,他就轉著輪椅在四周隨意的看著。
這是周翰越大學時期自己創立的心理咨詢室,那時在c市很少,他很快就憑借自己過硬的專業技術和頭腦撈了第一桶金,后來回到周氏任職,心理咨詢室內仍舊掛名,主要是蘇曼麗在這里主打,作為合伙人。
臨近中午,林宇買了三份外賣回來。
周翰越看診室門緊閉,沒有要從里面打開的意思,便拆開了一份外賣餐盒,這是一份魚香茄子蓋飯。
診室的門也從里面打開了。
徐思沐一出來,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她打開一份魚香茄子,“周總,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中午想吃魚香茄子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周翰越一言難盡的看著徐思沐吃了他的那一份。
蘇曼麗看向周翰越:“借一步說話。”
周翰越轉著輪椅來到辦公室,“她的情況怎么樣?”
蘇曼麗隨后進來關上門。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堅持,據我觀察和測試,她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
“那你就是被騙了。”
“……”
“你沒有時時刻刻接觸過她,她很會偽裝,偽裝負面情緒,展露的是陽光的一面。”
“你是說她的心里有陰暗面?”
“算是吧。”
“翰越,誰的心里沒有陰暗面,你未免對她太吹毛求疵了,”蘇曼麗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水,靠在桌邊,“人性的弱點而已,自私,狹隘,偏執……”
她頓了頓,“即便是你,沒有么?”
周翰越眼神猛地沉下來。
“sorry。”蘇曼麗聳了聳肩,“你看,戳到你的軟肋你還會有反應,別說是她了。”
周翰越面色不郁。
“如果你堅持,繼續也可以,她性格很好,和她交談很舒服。”
周翰越捏了捏山根,“蘇曼麗,你是醫生還是她是醫生?”
蘇曼麗喝水的動作一頓,好像……確實是有點被帶跑了。
周翰越已經轉動輪椅要出去,就聽蘇曼麗緩緩開口。
“不過,今天她問了我一個問題。”
周翰越停住。
“她問我,如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做同一個類型的夢,就好像是連續劇一樣,會不會有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周翰越轉過來,“什么夢?”
“她沒有說。”
…………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除了徐思沐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以后可以不用來了?”
周翰越冷冰冰的兩個字,“不是。”
徐思沐:“哦。”
下午,周翰越在醫生換藥之后,書房處理公司的文件,徐思沐在自己的房間里面整理簡歷,然后廣撒網的投了一圈,自然,也包括啟越。
這才是重中之重。
剛整理完,她就接到了傅婉兮的電話。
“你到了沒?”
徐思沐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給弄的一懵,“到哪里?”
“今天晚上同學會啊?王思琳說通知你,你說你來,我還納悶呢,你不是一向不參加的么。”
徐思沐這才想起來。
王思琳前兩個星期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外地談合同,就隨口答應了,回來之后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她倒是給忘了。
“那你先上去,我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徐思沐換了一身衣服,踩上一雙小高跟,啪嗒啪嗒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周總,我今晚出去吃飯。”
周翰越正在視訊會議,一口流利的英語,即便是徐思沐突然打斷,都只是微一蹙眉,目光都沒朝這邊看一眼。
等到會議結束,周翰越將電腦關上,轉著輪椅出來,“徐思沐!”
已經沒人了。
…………
徐思沐剛一進包廂,就被兩只手給拉到了桌邊。
“徐思沐,兩年沒見了,你可是一尊大佛真不好請啊。”
徐思沐看著旁邊站著的女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干練的職業套裝,頭發在發梢打了個卷,好像是叫賈什么靜。
還不及說話,手里就被塞了一杯啤酒,“你來晚了,罰酒。”
徐思沐看了一眼還涌著泡沫的啤酒,露出甜美的微笑來,把啤酒杯擱在桌上,“這兩天胃不好,醫生讓我忌酒,這樣吧,我以水代酒,自罰三杯。”
“這怎么行呢,就喝這么一杯也沒什么,啤酒酒精含量很低的。”
旁邊也有人附和著,“徐思沐,兩年沒見了,你就不能帶出點誠意么,我們都是白酒直接剛,你一杯啤酒而已。”
傅婉兮站起來,“賈佳靜,剛才還說了酒水自便,你現在這是打自己的臉么?”
賈佳靜壓根不理傅婉兮,已經將一杯啤酒塞到了徐思沐的手中,“思沐,別說你不會喝酒啊,聽說金牌銷售酒量都至少一瓶白的起步。”
徐思沐皺了皺眉。
她好不容易來參加一次同學聚會,不想在聚會上鬧的很不好看。
她思忖著該如何拒絕的時候,就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覆上了啤酒杯。
微粗糲的大手從徐思沐的指縫間穿插而過,兩只手肌膚摩擦了一下,徐思沐松了手。
“我幫她喝。”
在周邊一陣同學起哄聲中,男人喉結微動,就已經把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賈佳靜又給他倒了一杯,“既然是替,那就替到底,自罰三杯,啤酒一杯,紅酒一杯,白酒一杯。”
男人照單全收,即便是喝白酒都跟喝白開水一樣。
傅婉兮拉著徐思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我是不知道周翰楓會來,剛想給你打電話讓你別上來了。”
徐思沐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水果刀來削蘋果皮,“他來我就不能來?沒這個道理。”
賈佳靜叫徐思沐:“周翰楓替你擋酒,你不該表示一下感謝么?”
徐思沐現在連敷衍都懶得,吃了兩口蘋果,起身對傅婉兮說:“我去趟洗手間。”
徐思沐從洗手間出來,站在盥洗臺邊洗手。
冷水沖在纖白手指上,眼角的余光落在鏡面上,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黑影。
她洗完手,抽出紙巾擦完手轉身,徑直從這人身邊擦肩而過。
男人大掌忽然伸出,箍住了女人的腰身,長腿逼近,就將女人給困在了盥洗臺的三角地帶,勁瘦的腰身幾乎貼上她的腰,粗糙大掌落在女人腰后。
下一秒,一柄打開的水果小刀就壓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刀尖朝著皮肉,隔著襯衫的薄薄布料,向下陷了一毫米。
“你再向前近一步試試?”徐思沐語氣很冷。
男人偏不信邪,卻也沒向前進一步,只是扣著徐思沐腰身的大掌向下,在她臀上揉了一把。
“嘶。”
男人抽了一口冷氣,那刀尖,還真的就向下扎出來血來,已經在白色襯衫上滲出紅點來。
“你還真是狠心。”
徐思沐唇角帶著冷冷的笑,“我要是真狠心,兩年前捅你那一刀,就該往這兒捅了。”
她手指戳了戳周翰楓左心房的位置。
“讓開。”
徐思沐看周翰楓絲毫沒有要移開的意思,便推著男人的肩膀想要把他給推開。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還是有懸殊差距的。
周翰楓剛才喝了酒,現在帶著酒氣的氣息很粗重。
就在此時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從女洗手間出來,看見這一幕,“啊”的尖叫出聲,手里的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她哆哆嗦嗦的撿起地上的手機,“我……我要不要幫你打電話報警?”
周翰楓痞氣的一笑,反手就把徐思沐的水果刀給合了回去,單手摟著徐思沐的肩。
“玩具刀,這我女朋友,生我氣呢,得多哄哄。”
徐思沐推開周翰楓的肩膀就往外走,周翰楓隨后跟上。
“還回包廂?”
徐思沐目不斜視,一句話都不回。
周翰楓堪堪的錯落徐思沐半步的距離,不偏不巧。
兩人一前一后的經過走廊,到達包廂門口,這男人忽然伸手攔住了徐思沐面前。
“思沐,給個機會吧。”
徐思沐抬頭,看著這男人從下巴到顴骨拉出的俊美線條,笑了一下,“什么機會?”
“和好。”
徐思沐這次是真的氣笑了。
她踮起腳尖,逼近一步,唇幾乎碰上了這男人的下頜。
“跟一個算計我差點讓我進了監獄的男人和好?那是犯賤,周翰楓,你不覺得你現在就很犯賤么。”
她撥開周翰楓的手就推開了包廂的門,頭也不回。
梁易從一個包廂里出來,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立馬轉身,差點撞上了迎面過來的薛淼。
薛淼手里的紅酒杯差點被撞歪,“你不是出去抽煙?”
“剛才顧哥不是說給周三哥打電話叫不出人么,我有辦法。”
薛淼放下手中酒杯,“你能有什……”
話都沒說完,就聽見梁易那邊破音似的朝著電話那端嘶吼著:“越哥,你老婆跟前男友舊情復燃了!去開房了……對,就在隔壁包廂!”
掛斷電話,梁易轉過頭,薛淼看著他。
“你不算?”
梁易急忙擺手,“噓!淼哥,這話千萬別讓三哥聽見,到時候要扒了我的皮了!”
說實話,梁易還真追過徐思沐一段時間。
他和徐思沐是大學校友,高徐思沐一屆,還曾經被徐思沐這個經管學院的院花給吸引了。
那個時候的梁易,就喜歡徐思沐這種長相甜美身體嬌軟妹子。
可是接觸后才發現……
嘶,這是一束帶刺的玫瑰花,跟嬌軟半點拉不上關系。
…………
看著酒卻不能喝的滋味,真痛苦。
徐思沐幾次端起酒杯,幾次又放下。
傅婉兮側頭,“你想喝就喝唄,反正你酒量又不差,大不了一會兒開車叫代駕。”
“我懷孕了。”
傅婉兮嘴里剛剛喝了的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她驚訝的看向徐思沐:“誰的?”
說著,目光的余光還掃了一眼在另一張沙發上跟人說話周翰楓。
徐思沐皺了皺眉,“還能是誰的,肯定是我老公的了。”
傅婉兮撐著腮,“我以為你們一直無性婚姻呢。”
“……的確是,然后出了點岔子。”
徐思沐盯著面前的白葡萄酒看了一會兒,好似終于打定主意一樣,端起了酒杯就要喝。
“誒,你不是懷孕了么,不能喝酒,萬一畸形了怎么辦。”
徐思沐說:“反正也不打算要。”
“……”
傅婉兮還是把酒杯及時給攔了下來,“你還是先考慮考慮吧。”
徐思沐晃著手中的酒杯,“本來我也是想要考慮一下的,畢竟他兩年前幫了我,我對他也有點好感。但是你想想我小姨……我還是覺得,一個孩子的原生家庭很重要。”
“他也不同意要?”
“他不知道,我還沒說,但是我敢保證,他知道了,絕對也說讓我打掉。”
“不能夠吧,我覺得周翰越看起來挺溫和的。”
徐思沐無聲的呵了一聲。
下一秒,包廂門就從外面打開了,門口就是讓她呵呵的那男人。
包廂內靜了一秒鐘。
然后有認識周翰越的同學朝向周翰楓,“你哥來找你了。”
周翰楓唇角帶著點痞氣的笑,向后靠在沙發上,“恐怕不是來找我的吧。”
“不是找你找誰?”
眾人奇怪。
畢竟周翰越和徐思沐是隱婚關系,除了兩家和關系親近的朋友知道,沒人知道。
周翰越掃了一圈,目光在角落的徐思沐看過去,隨即收回視線,“抱歉,走錯包廂了。”
梁易急忙上前一步把包廂門給關上了。
周翰越捏了捏眉心,剛一抬起頭來,梁易就反射性的向后跳了一步,生怕周翰越踹他。
周翰越氣笑了,要不是腿傷,他還真想踹他。
“二十來個人開房捉奸?”
梁易低頭哈腰,“我……我不是看徐思沐跟人拉拉扯扯么,我真怕三哥你腦袋上沾上點綠。”
“徐思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周翰越皮笑肉不笑的一句話,梁易立馬立正,“我錯了,三嫂,該叫三嫂。”
周翰越轉這輪椅往前面的包廂去,“知道錯了就把你三嫂請出來吧。”
包廂門再度從外面推開。
梁易率先走進來,招手讓后面的幾個酒保拎著幾箱酒水飲料,“今天好不容易見一次,我請客,想要什么盡管點,記在我賬上。”
“梁小公子財大氣粗啊。”
梁易先賠笑喝了兩杯酒,就直接往徐思沐的方向走去。
眾人一見,一邊倒,“梁小公子還想追我們沐沐啊,我們沐沐現在還名花沒主呢。”
“怎么沒主,”有人朝著周翰楓的方向努嘴,“肥水來不流外人田呢,我們經管學院的美女就不能自產自銷啊。”
梁易翻了個白眼,走到徐思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