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賜被她拉著一路小跑，連忙跟一樓的張鐵柱說了一聲。

樓下早有一堆仆人在等候，領(lǐng)頭的正是中年管家，正坐在一輛豪華馬車上。

見她出來，中年管家立刻跳下車：“小姐。”

孟寧寧皺眉道：“你們來干嘛？都回去吧。”

“小姐安危是頭等大事，卑職不敢不來。”

孟寧寧道：“開封有什么危險(xiǎn)的？你是說郭叔叔治安不力嗎？再說我安危是頭等大事，你為什么出門的時(shí)候不跟我來？”

中年管家心想你偷偷溜出門我怎么跟你來？好在他早已習(xí)慣，此時(shí)并不答話，只是道：

“小姐。”

孟寧寧哼了一聲，道：“我今天要去大相國寺，你先去那等我。天天坐馬車，悶也悶死啦，我要走去。”

中年管家滿臉狐疑，忽然轉(zhuǎn)頭對著李天賜道：“南陽四坊三甲李家也算是書香世家，小姐帶著你我們也放心。”

他遵循命令駕著馬車向大相國寺方向馳去，仍然留下兩個(gè)仆人牽著馬跟著他們。

孟寧寧吐了吐舌頭，悄聲道：“別理他，他就愛唬人。你會騎馬么？”

李天賜點(diǎn)點(diǎn)頭。

孟寧寧喜道：“喂，孟大，我還沒吃早飯，你去給我買點(diǎn)五香豆腐來。”

那孟大身體極為壯實(shí)，滿面髯須，此刻卻柔順的像條貓，喏喏而去。

“四時(shí)不謝之花，八節(jié)長春之景，這般初春景色，也只有我大汴梁才有，所謂天上人間，不過如此。”

孟寧寧在馬前一邊說一邊走，忽然驚叫道：“這孟大越來越不靠譜了，馬都拴不好。”

她上前試了兩下，皺眉道：“孟二，你來拴。”

孟二連忙上前，卻見這馬拴的好好的，哪里有問題了？

正迷惑間，忽然聽背后一聲嬌笑：

“快上來。”

孟二回頭一看，小姐已經(jīng)爬上了另一匹馬，李天賜也已經(jīng)一腳踏上了馬鞍。

孟寧寧嘴角一揚(yáng)，笑道：“我們?nèi)ノ彘T關(guān)廂玩玩，中午就回去。別讓周叔叔再去找我了。”

“駕！”

孟二連忙上前阻攔，終究是慢了一步，只吃的一屁股煙塵。他又跑回來牽馬，卻見韁繩被打成了死結(jié)，等他手忙腳亂拆下韁繩，孟李二人早已不見蹤影。

開封府內(nèi)大街小巷，王府、鄉(xiāng)紳牌坊，魚鱗相次。滿城街市，不可計(jì)數(shù)，勢若兩京。幾乎可與當(dāng)時(shí)南、北兩京相比。

開封城五個(gè)城門關(guān)廂也很熱鬧。宋門外有過往客店、竹竿行、羊毛行、皮店。南門外，有酒飯店、雜貨、紙張等鋪，過客店排門挨戶，生意不亞城內(nèi)。曹門外有棉花市、鮮果行，西門外是“八省通街之地”，有三十五座大店，專住買賣騾馬的客商，“兩邊生意挨門逐戶”，北門外西廂是旅店和堿店。

李天賜從南門進(jìn)來，還不覺得如何繁華，此刻到達(dá)第五門關(guān)廂。才意識到開封富庶，不下京師。

孟寧寧道：“走，我們?nèi)コ泽H肉火燒。早聽說這兒賣的好吃，一直沒機(jī)會來。”

兩人下了馬，這一路走過去切面店、素面店、江米店、羊肉面店、雞鴨鵝店、燒餅店、干魚店、干鮮水果店、干鮮蔬菜、海菜店，應(yīng)有盡有，莫說孟寧寧看的歡呼連連，就是李天賜這個(gè)歷經(jīng)現(xiàn)代都市生活洗禮的人，也看得眼花繚亂。

“這個(gè)好吃，這個(gè)好吃！”

“還要這個(gè)，這個(gè)！”

“你嘗嘗這是什么？”

李天賜嘗了一口，一個(gè)苦澀味道直沖腦門，連忙吐了出來。

“這是什么東西？”

孟寧寧笑得前仰后合，道：“這是貔貅肉，后勁大，多嚼幾口才有味道。”

李天賜不想嘗試，掏出銀兩把錢付了，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她又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

“怎么了，沒見過這么俊俏的男人么？”

孟寧寧道：“你銀子很多么，這一路都要掏錢？我要賞些錢財(cái)給你，你為什么不要？”

李天賜道：“我們出來約會，自然是我請客。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咱們一半一半好了，接下去你請我。再說無功不受祿，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干，你要賞我什么？”

孟寧寧盯著他看了好久，哼了一聲，道：“王八念經(jīng)！我才不請你吃飯，我只請你回去教我演戲！”

……

孟寧寧的家在周王府附近，周圍的王府、郡府高大雄偉，鱗次櫛比，李天賜第一次來到勛貴聚居區(qū)，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孟寧寧得意笑道：“我汴梁百萬人家，八省第一，是不是從來沒見過？”

李天賜搖了搖頭：“我只是沒見過這么多宮殿。別說百萬人家，就是千萬人家的城市，我也住過。”

“吹牛！”

孟宅門第，亦是金釘朱戶，琉璃殿宇。

大門四間，四門皆有伴當(dāng)看守。此時(shí)正門的門童見到孟寧寧，一起跪下行禮。

府中皆有內(nèi)景，郊外皆有花園。府中殿宇一片琉璃，府內(nèi)地基寬大，殿宇巍峨，金碧精瑩。內(nèi)景園林還有山洞樓閣、亭臺池塘、花草樹木、活水山子，又有桂樹百株，隔墻香味撲鼻，池中金魚長二尺余。

園上高掛一塊鑲金匾額：“人間天上。”

一路騎馬走來，遇到的人無不是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禮。李天賜前一世也學(xué)過不少社交禮節(jié)，卻從未被人如此尊重過，望著地上匍匐的人群，內(nèi)心百感交集。

兩人下馬跨進(jìn)客廳，孟寧寧立刻吩咐道：“把樂人叫來。”

“是。”

不一會兒，一群樂隊(duì)女子排成隊(duì)走進(jìn)門來，又是跪下行禮。

“起來吧。”

這隊(duì)女子起來后，仍然是畢恭畢敬。一人彈琴，一人彈琵琶，剩下人襦裙大袖，翩翩起舞。

女子們徒手起舞，越轉(zhuǎn)越快，最終十六個(gè)人舞隊(duì)擺成“天下太平”四字，隨后都作伏地跪拜姿。

她們的眼神是李天賜從未見過的，不光是尊敬，更帶有一種狂熱的服從。任何人在這種眼光下，都會感到極大的滿足。

李天賜也不禁感嘆了一句：“今日始知富貴。”

“你說什么？”孟寧寧沒聽清他的小聲嘀咕。

李天賜道：“我說這樣的舞蹈，好看是好看，卻無心靈體驗(yàn)。”

孟寧寧奇道：“心靈體驗(yàn)？”

“正是。你下來和我跳一首舞蹈。”

孟寧寧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他一起下了場。眾樂女立即退開，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孟小姐在大廳跳舞，都有點(diǎn)不知所措。

李天賜上來就摟住了她的腰，道：“手給我。”

“啊！”

孟寧寧萬萬沒料到他竟敢如此，一時(shí)想推開他又渾身發(fā)軟，推了幾下好似欲拒還迎。

“還是剛來的曲子。”

樂女更加不知所措，見小姐沒什么意見，這才如夢初醒，奏了起來。

李天賜緩緩抱著她踩著點(diǎn)跳完了一首《靈星祠雅樂天下太平字舞》，孟寧寧做夢也沒想到這首粉飾太平的歌舞還能這么跳。

手和腰都被他摟在懷里，繞是她一向膽大，也不禁滿臉通紅。

一曲跳完，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低聲道：“都下去吧。”

連說了三遍，樂女們才聽清楚，紛紛低眉垂首，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