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華望著四面冷冰冰的囚壁,哀哀地嘆了口氣。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種方式造訪罰惡司。
白瑞站在監門外邊,負手看了她一會兒,又默然轉過身去,沖看守說道:“勞駕多擔待。”
“白龍神的好友,我等自當小心侍候。”
“多謝。”
說罷,便也走了。
封華無可奈何的直接躺倒在硬板床上,聽說這還是上等監房,聽說只有這一間沒有跳蚤。
望著透穿而來的雪夜,封華難過的想,只盼他們能早些揪出那個兇手,還自己清白才好。
外面的雪,沙沙地響,好像在和誰說悄悄話。那片片雪絮,有如煙一樣輕,像銀一樣白,飄飄搖搖,紛紛揚揚。
雪聲中,封華入了定,闊別多日,再次走進了幽精墟內。
上回來這里時,她已經確認過四師父并無大礙,今日才入墟內,正好見到師父在舞劍。
這又是一套剛猛無暇的劍招,劈,削,撩,刺,突,挺,轉,裹,砍……密實的攻勢,似斷非斷,似退非退,若是用在對戰之中,非要叫對手吃凈大虧不可!
封華雖只是靜靜望著,卻也不禁在心中暗暗稱奇。
師父舞罷,仍能保持一派優美柔和的姿態朝她走來,封華羨慕地想道,只有四師父這樣的劍者,才配稱為真正的高手。
兩人相坐一會,聊了些閑話,卻支字未提有關練武的事。
四師父知道她志不在此,所以一向沒有強求她。
從幽精墟出來,外頭仍簌簌地落著雪。
封華調息了一會兒,突然感到袖里的小玉筒開始詭異抖動,立馬將其拿出,將將拔開木塞,即見小句芒跳了出來,接著緊緊蜷縮成一團,還在不停的顫抖。
封華十分擔心的捧著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額心的那塊寶石,它張開眼睛,有氣無力地打量了她一眼后,又翕開了嘴,式微的“嗷”了一聲。
封華心里一涼,頓時想到,是不是這些天帶著它東奔西走,過于顛簸,所以才害它病了?還是平時喂養的雪水不合它的胃口,才害它虛弱如此?
可是這天寒地凍的,上哪去找新鮮的朝露呀?
一時間,封華真是自責到了頂點,心中只祈禱著可萬萬不能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就叫魔界再次痛失句芒尊,否則,北邙塵必親自手刃了她不可。
她想了想,從袖里摸出百紓丹來,試著給它喂上幾口,可句芒見了這東西,卻是半分興趣也沒有。依舊細細的縮在一起,有力無氣的喘息著。
封華急了,試著將自己的魔元一點一點透過它頭頂的綠松寶石送入它體內,但那感覺只好似泥牛如海,未曾起到作用。
可這是她惟一能想出來的辦法了。
無論結果有多么微小,她都必須竭盡全力的一試。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封華早已全身大汗淋漓而不自知,小句芒才終于蘇醒過來,接著漸漸蠕動起自己的身子,過了一會兒,它突然身子一曲一撐,竟從身上滑落下一張晶瑩剔透的舊皮,新爬出的身體又濕濡又粘膩,封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它剛剛是在忍受脫皮之苦呢。
脫完皮后,小家伙似乎累了,只乖乖的蜷成一團,臥在她溫熱的手心沉沉睡去。
封華小心翼翼的將它所脫下來的舊皮收好,她知道,但凡神物就連掉落下來的毛屑都往往具有驚人的奇效,遑論這可是一張完整的皮膚啊。
望著小家伙安寧熟睡的樣子,封華實在舍不得將它重新塞回玉筒里去,便也就湊合著讓它在自己手心里睡了一宿。
翌日醒來,雪已經停了,外頭此時估計已經堆滿了積雪,白色的雪光透過小窗射了進來,四下里全是下雪時才特有的味道。
小句芒早就醒了,偷偷爬到了她的肩上,在她鎖骨處拿信子一舔,直舔得封華心里發癢。
仔細一看,小家伙好像比以前長長不少,都快要有從中指到掌心那么長了。
封華輕輕點了點它的額頭,自顧自的嘟囔著:“只知道你叫句芒,卻不知你是雌是雄。抱歉啊,今天我沒法出去,不能親自為你采集雪水,但我已經交待過有余了,一會兒他自會送來。”
小家伙又順著她的手臂往下爬,靜靜的盤在了她的身邊。
封華將玉筒拿起,剛想將它放入其中,哪知它睜眼一看,居然立馬跳開。
封華見狀,會意過來,立馬問:“你不愿呆在里面是嗎?”
小句芒竟沖她點了點頭。
封華不禁大喜過望,原來這小東西是聽得懂人話的。
回神又想,此物是極有靈性的魔獸,聽得人說話倒也并不足以令人稱奇,于是她又接著問:“你既然能聽得懂我說話,那就回答我,你是雌的?還是雄的?是雌的便點兩下頭,是雄的,便只點一下頭。”
小句芒點了兩下頭。
封華淺淺一笑,戲說道:“還好,你成天在我身上鉆來鉆去的,若是雄的,我還真有些別扭呢。”
小句芒定定的看著她。
封華伸出手來,輕輕將它接到手心,又很有耐心地沖它說:“你既不喜歡這個玉筒子,以后就繞在我的手腕上吧。你或許早已聽過我的名字,我叫封華,雖然不是魔族中人,但你我總算有緣,你既選擇了我,我一定會好好將你養大的。”
小句芒又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封華一臉疼惜的碰了碰它的腦袋。
想起自己當初還十分害怕這個又軟又糯還總是渾身冰涼涼的小家伙,誰知如今卻是將它視如真寶,封華只感嘆,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如今若是北邙塵想要將它收回去,說不定她還會舍不得呢。
過了一會兒,有監吏為她送來飯食與一碗純雪所化的水。
估計是拖了白瑞的福,這里的伙食竟然還算可口,封華吃得有滋有味,小句芒也舔食得專專心心。
可惜這樣的安寧并沒有持續太久。
大約晌午時分,監門的鐵鏈被人松開,習二從外邊走了進來。
他一身單薄,進來時,身上還冒著縷縷寒氣,可見外頭此時有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