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封華才回到客棧。

正巧白瑞剛從房間出來，她佯裝作陌生人一般，繼續朝前走，卻在錯身的一剎那，他一把按住她的肩頭，腕間力道一轉，把她整個人翻到自己面前，低著聲質問道：“整整一夜，去哪兒了？”

封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無吃驚地問：“這你都看得出來？”

白瑞皺著眉頭，這才將她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了一般，道：“喬裝得不錯，但要注意腳步聲，太輕了。”

封華“哦”了一聲。

此時的她，正是一副赤發灰眸的羅剎模樣，一路走來，并無人看出端倪，豈料還是難逃他的法眼。

封華見他一身裝束格外整潔，似乎是要出門，忙問：“你要去哪？”

白瑞答：“宮里出事了。”

封華瞪著大眼問：“出什么事了？”

白瑞只道：“昨夜亥時，一位公主被刺客擄了去，聽說才兩個月大，又是個鬼族的嬰兒。”

封華一聽一怔。

直到坐上馬車，她猶顯得局促不安，彼此默然了好大一會兒，她才開口問白瑞道：“姚大人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還有人出來殘害那些嬰兒，遑論還是守衛禁嚴的宮里！”

白瑞說話不緊不慢，條理分明，好像一個一個的冰珠子，從口中滾滾而落：“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姚大人的確是偷走那些嬰兒的兇手，但我們沒弄明白他做這件事的動機，也許這些罪行只是他奉了某人的命令才犯下的。”

“你的意思是說，”封華害怕地看著他，“這件事情還另有主謀？”

白瑞挑起窗幔朝外面看去，光芒透過間隙，灑在了他清俊的臉上，幾絲晨風吹了進來，漾起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封華竟然一時看呆。

“真正的主謀一定就在宮中，”他望著外頭繁盛的街象，淡淡地說道：“因為姚大人死了，他不得已，才會就近從宮中挑選合適的嬰兒下手。”

“到底會是誰呢？這也太殘忍了！那些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封華兀自嘟噥道。

這一次，白瑞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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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鬼皇宮，嚴繁雨已在正午門前等候。一見到封華，立馬蹙起眉峰，鼻孔微張，摸了摸犄角，奇怪地問白瑞：“她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封華一臉沮喪，嘆了口氣，立馬問他：“你又是怎么認出來得？我好歹也化了整整一夜啊。”

嚴繁雨彎了彎嘴角，只道：“眼神動作是你。”

封華不樂意地嘟起了嘴——轉眼又立馬松開——因為她想到現如今自己可是個“羅剎小子”，是不該有嘟嘴這么一個動作的。

接著，三人順利進了鬼王宮。

走在路上，嚴繁雨又道：“爺本以為這樁案子已經了結了，哪里想到兇手居然敢將毒手伸入王宮之中。昨天半夜，爺便收到急詔，去過丟了公主的月眠殿一趟，只可惜兇手借著天色昏暗，逃得無影無蹤，而唯一見過兇手的那位肖美人，如今還昏迷不醒，太醫一直侍候在邊上。”

封華有些奇怪地問：“鬼帝為何要宣你進宮呢？宮中不是已經有了新的大統領嗎？”

嚴繁雨瞟了她一眼，只道：“紅梧畢竟初出茅廬，而且辦案經驗少，鬼帝顯然還不放心把這樣的案子完全交給他。”

“哦。”封華點了點頭。

來到月眠殿，他們剛才談論到的紅梧，正挺直地站在宮門前面等候。

封華一見他，立馬心虛的將臉別向一邊，只怕自己一時疏忽，又在腳步或是眼神動作上出賣自己的身份。

紅梧迎著他們走來，站定身子后，立馬沖他們點了一下頭，很是謙虛地問：“大人，肖美人已經醒了。這便是你請來的幫手嗎？”

嚴繁雨正色道：“這是白瑞，這是……這是墨心。”

墨心？

近墨者黑的那個墨嗎？

封華暗暗的斜了嚴繁雨一眼。

又聽他接道：“他們都是本官的好友，幫忙本官辦過不少案子。”

“這位就是白龍神？”紅梧聽說，立馬滿臉憧憬地看向白瑞，只將他打量了好大一會兒，才笑著贊嘆道：“早就聽說過白龍神的赫赫威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完，又看向墨心，卻只是友善的一笑，并未多說什么恭維的話。

過了一會兒，四人一道進了月眠殿。

從宮門開始，一路跪著侍婢與鬼衛，一直跪到了寢室的門口。

他們全部低低的埋著臉袋，以背朝天，個個嘴唇蒼白，臉色發虛，有的還在隱隱顫抖，卻無人敢動彈。

封華見此光景，不免好奇地問：“這又是為何？”

“你有所不知，鬼帝膝下皇子眾多，但公主卻沒有幾個，小公主剛剛出生不久，很得鬼帝寵愛，如今半夜被人強擄而去，鬼帝勃然大怒，本意是要全數斬殺掉這些奴才的，好在鬼后出面阻止，以‘連殺眾人，煞氣太重’為由，保下了他們的性命。”

封華聽到這里，心道，這位鬼后比起來她的毒子來，倒還算仁慈。

來到寢殿門口，只聽里頭闃靜無聲，守衛連忙替他們通報：“嚴大人，紅大人到。”

又從里面傳來一個老媽子的聲音：“娘娘有請。”

他們幾人這才步進殿中。

遙遙的，封華便看見一位蓬頭散發，殘妝嚇人的女子歪倚在千工榻上，手里執著細絹，一邊默然流淚，一邊悄然擦拭，樣狀好不悲涼。

封華定眼一看，這位肖美人皮膚黝黑，眉濃眼大，身材精壯挺拔，若按鬼族的審美來說，一定是個大美人，可惜她此刻唇上無血色，眼中無光彩，實在很像一具褪了漆色的美人俑，封華難免更加心疼起這位母親來。

“嚴大人，紅大人，多謝你們，請一定要……就算是尸體，也一定要將她……”說到這里，肖美人已經不能再續，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

嚴繁雨一個作揖，忙道：“下官參見娘娘。娘娘只管放心，我們一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出石的！”

側過身，嚴繁雨手筆白瑞與封華，接道：“這二位都曾助我辦過不少案子，這位是白瑞，這位是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