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華為他嘆道:“你辛苦努力了這么久,仍舊得不到那個位置,倒叫紅梧占了便宜,可見忠心耿耿有什么用,到底敵不過血統。”
嚴繁雨搖頭,只說:“廟堂里的事情本就錯綜復雜,我對那個位置也并非志在必得,當不上大統領,對我來說并非憾事。得到武神的稱號,證明自己,才是我多年的心愿,也算不負我娘親多年的苦心教導了。”
白瑞突然低聲問他:“你今日前來,就為了這些事?還有沒有其他想說的話?”
“最近外頭不大太平,蜂鼎與蜂爭二人接連喪命,玄蜂幫在武神爭霸中又折了多位重要人物,如今大勢已去,幫中原本經營的生意與地盤都成了各個幫派搶奪的對象,尤其以白鹿幫搶占得最狠,但近日,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叫做北邙塵的人物,跳出來主持大局,整頓諸事,這才保住了玄蜂幫的百年基業。”
“北邙塵?”封華驚奇的問,“這是個什么人物,怎么以前沒有聽說過?”
嚴繁雨搖頭說道:“不知道,只知道他與二皇子關系匪淺。”
封華機警地問:“你懷疑他與天魙大使有關?”
嚴繁雨道:“很難說,只不過是我的一點猜測而已。”
關于這些俗事,白瑞一點過問的興趣都沒有,飲盡手頭的茶湯后,又問:“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嚴繁雨并未回答他。
站起來告辭的時候,他看到了封華頭上的銀釵,又蹊蹺地探了一眼白瑞,突然大大地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就這樣兀自離開。
“你覺不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封華望著他的背影問,“今天他說了這么多話,卻連一個‘爺’字都沒用,這太不尋常了!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白瑞左右轉了一下手里的瓷杯,低沉地說道:“他一定有事瞞著我們。”
“什么事?”封華好奇地問。
白瑞瞪了她一眼,“我若是知道,還會這樣煩惱嗎?”
“你在煩惱嗎?”封華十分驚訝地看著他。畢竟這位仁兄從頭到尾看起來可一直都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啊。
白瑞嘆了口氣,為自己倒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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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整片王城都知道他悶悶不樂的原因了——鬼帝當眾頒下詔令,為他與容情公主賜婚,下月便要舉行嫁娶大禮。
聽到這個消息時,封華心里只是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惋惜。
依嚴繁雨的人品與氣概,那個容情公主當真配不上他,可這有什么法子呢?他是臣子,那位是君王,他自然只有被迫領旨的份兒。
后來她問白瑞:“繁雨昨天過來時,關于此事,為何半個字也不提?”
白瑞道:“這不恰好說明了這樁婚事只是的鬼帝的一廂安排,并非出自他心甘情愿嗎?”
封華轉了轉眼珠子,出主意道:“要不我們去搶親?”
白瑞搖搖頭,“搶?嚴家在京中親戚眾多,就以他家的地位,他逃得起嗎?”
封華肩頭一沉,沮喪地嘆了口氣。
的確,當她想起皓首蒼顏的嚴老夫人時,頓時就對這話有了更深的體會。
“哎,為何偏偏是那位容情公主呢?”她十分無奈地嘆道。
“你見過那位公主?不知長相如何?”白瑞問。
封華頓時取笑起來:“你們這些男子啊,談及女子,總是先問相貌!真是以貌取人!”
白瑞反問:“不然應當先問什么?”
封華答:“總得先問問脾氣人品吧?”
白瑞望著她問:“你與那容情公主很熟嗎?這么快就連對方的脾氣人品都摸透了?”
封華一噎,呆呆地眨了眨大眼。
白瑞又說:“畢竟是我弟妹,早晚都要結識,我打聽一下她的長相又怎么了?”
封華抿了一下嘴,只道:“好吧,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算我錯怪你了。”
白瑞搖搖頭,又說:“繁雨這小子,從來打落了牙只往肚里吞,成親這種大事,明明來了,也不肯多說一字,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此事我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封華問:“你要去嚴府?”
他看著她,“同去嗎?”
封華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一個地方,必須先去一趟。”
他的表情立馬警惕起來,追問:“你要去哪?在這節骨眼上,可不許惹草沾風。”
“這你放心。”封華道。
然后抓了抓臉,忽然羞赧起來,“能問你借點錢嗎?”
白瑞聽得眉頭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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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院墻,封華憑著驚人的記性,再次混進了玄蜂堂。
借著濃濃月色掩蓋,她一席夜行衣,手腳又輕,竟沒驚動任何人,就溜進了某人的房間。
那人當時正在睡覺,直到封華“噗”的一聲將油燈擦亮,才驚醒過來。
他猛的一睜眼,一見是她,嚇得立馬揪著被子一直退避到床角,一副生怕被人生吞活剝的樣子,弄得封華一時十分尷尬。
“你……你是……”他吃驚地囁囁嚅嚅道。
封華沖他微微一笑,連忙安撫:“別嚷,你可是見識過我的扇子的。”
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氣,整張臉頓時清醒許多。
封華接著好聲好氣地與他道明來意,“這位大哥,別怕,只要你乖乖按我說的做,我必不殺你。”
那人滿臉鐵青地問:“有什么……什么事情?小兄弟只管說……哦,不不不,大俠!”
封華極其滿意地彎了彎嘴角,又道:“教我易容術!”
“唔,就為了這點事啊。”這人的臉色終于和暖了些,拍了拍胸脯,兀自嘟噥起來:“我還以為、以為你是來殺人滅口的呢。”
封華笑道:“這技倆很有趣,也很有用。今夜我可是誠心來拜師的,你不必害怕。”說完,將手掏入袖中,取出三枚銀直錠來,依次排開,亮在他面前,“夠了嗎?”
那人連連點頭,只道:“夠了夠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你看起來倒不像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但為何要殺副幫主呢?”
封華環著雙臂,一臉無奈地答:“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我也是保命罷了。”
那人慢慢爬下了床,顫抖著兩條腿,穿了好大一會兒,才將鞋子套好,一面接接續續的嘟囔:“你們大人物的事情,我們不懂,但你是誠心誠意想學這樁本事的,這我倒看得出來,否則就不會半夜翻進我房里了……還是個大姑娘家,哎……我正愁這門手藝沒個繼承呢,這樣倒好……來來來,你先坐下……”